螃蟹的滋味

文/夏木听雪

(2021年12月12日晚)

        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外地过中秋，当晚的天气很赏脸，可以看得见圆圆的明月，似乎那么多个中秋佳节，也就那一回最有思乡的意味。

        日子虽然过得很拮据，但逢佳节，我还是想吃点好的，一个人倒也没那么繁琐，想着去趟超市买些肉和豆角，自己炖着吃却也不错，只是少了月饼的加持，节日的气氛不是那么浓郁。超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我也只是看看便走过去了，称了肉，拿了蔬菜，却看见那玻璃箱里爬满了螃蟹，让我的心痒痒的，涌上了一股想要消费的冲动，是那八十元一斤的价签，让我冷静了许多，却在思量了许久之后，还是觉得要体念自己，咬着牙，认真的挑了四只母蟹，只是苦了我的钱包哟！

        蟹子买回了家，我迫不及待的将这四个蛮横的家伙扔进锅里，添了水，倒了些料酒，加了些盐，简单的煮熟就行了。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锅内“谩骂”的声音也慢慢减小，它们终于没有气力再进行抵抗，我也终于坐了下来并满意的点了点头。想起以前在家的时候，靠着海，到了九月开海的季节，那时候最鲜美的滋味不过海蟹，个头儿也大，沉甸甸的，开盖一看，是满满的蟹黄和蟹肉，一年也就赶上那段时间，全家人可以爽快的吃上几回。虽然海蟹肉质咸鲜，我却更喜欢河蟹肉与黄的那种紧实，吃起来更有一股香气。

        说起来，东坡先生对螃蟹似乎很有研究，那一句：“溪边石蟹小如钱，喜见轮囷赤玉盘”，只此一句，便有如画卷，是山林浅溪，是蹲在溪边的人，手里捧着的是如钱币大小的石蟹，好似一笔勾勒天地，山水分明。而最喜欢的那句：“半壳含黄宜点酒，两螯斫雪劝加餐”，这句读下来，食欲与酒兴就像半开的花，舌尖似乎已浅尝到了些许的鲜美，感觉来的恰到好处。坡叔的笔墨总是沾满了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闻得到米饭香，看得见炊烟袅袅，感觉甚好，而我偏偏又联想到了那首偶然看到的，是红楼梦中的那首关于螃蟹的诗句：“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竟无肠”，又真是趣味横生的一笔，至于字里行间骂了那一世的谁与谁，我便不关心了。一时间，我竟羡慕起古人生活的时代，是白衣君子，是温润儒雅的座谈，可转念一想，那也不过是文学作品催生出来的浪漫罢了，底层劳动人民的生活永远是朴实无华的。像李白、苏轼这样璀璨的才子也都是郁郁不得志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一个现代人吧！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再像林清玄说的那样，每一餐饭都吃得下，每个夜晚都睡得安，倒也知足。

        月亮爬上了屋顶，为我斟满一杯纯洁的梦幻。都过去了多少年了，关于青春，关于曾经的你我，我依旧释怀不了，任何关于青春的记忆可就是这么磨人，它总是在心海里不时地翻搅，生怕哪一天会突然忘了它，似乎忘了它，便不得圆满。虽然我是在本地上的大学，但第一个中秋，也没有和家人一起度过，那是刚刚军训完不久的事了。中秋晚会搞得很热闹，而我却莫名的感到孤单，总觉得那欢笑声不属于我，就如同这座城市里的一切。或许是因为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在那个圆月的夜晚没有月饼，没有螃蟹，没有亲人的团聚，有的只是身边这些同样茫然的同学，看着他们的神情也不尽是欢乐，我猜他们和我是一样的，谁能够不想家呢？那个总是坐在半山腰的操场边望海的少年，最初就是这样的状态，从失望中带着一丝厌烦的情绪来到这里，却在毕业离开时留下那么多的遗憾和不舍。那时满脸的无所谓，却在毕业分别的那天偷偷哭泣的人是我呀！多么纯粹的一段岁月啊！就这么失去了吗？

        我坐在窗台，望着月亮，也望着我一路走过来的足迹，还沉浸在感伤的情绪中，在猛然间发觉时间是差不多了。断了电，开了锅，却也刚刚好，慢慢的将煮好的螃蟹一只一只装进盘中，又端了点儿醋，继而回到窗前坐下。沿着蟹脐剥开，揭掉背壳，折断蟹嘴，又摘了心肺，借着蟹钳将盖子里能吃的肉简单的淘弄几下，那是第一口滋味，再将蟹身沿着中线轻轻一折，雪白的嫩肉就绽开在眼前，除去那些不能吃的东西，剩下的也就无可挑剔了，没那么多讲究的工具，只是拽着蟹腿分着吃，倒也吃的过瘾，在诺大的城市里，是我少有的欢愉。

        那个圆月的夜晚，没有亲人和朋友在身边，也没有香甜的月饼，只有那皎洁的月光温柔的充填着我空荡的心，月光下，四只螃蟹，两瓶啤酒，借此可以消遣时光，聊以慰藉一颗孤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