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淌水 02

“宗宝，吃饭啦。”妈在楼下喊。

“哦——”宗宝在四楼天台答应着，人却没动。

妈又催了一次，他才最后看了一眼屋后的远山，收回呆滞的目光，往楼下走去。

“你们不是约了在张垚家玩儿，怎么这么早回来？”妈一边吃饭一边问。

“陈平有事，先走了。张垚太坏了！一直说小玉有闷病，图我们家的钱，才肯跟我结婚，我生气了！”宗保说完就一把放下筷子，饭粒儿抖落在桌子上和菜盘子里。

宗宝撅着嘴，一副还没消气的样子。妈心里也知道，宗宝的婚事，左邻右舍很多人说着闲话。宗宝一岁的时候得过脑膜炎，导致智力水平偏低，从小到大，被别人说得还少吗？哪怕一家人夹着尾巴活人，妈无法帮她封住所有人的嘴。

“你做得好，不单独跟张垚玩儿就是。上次在馆子里吃饭，你见过她一次，不是好好的嘛！”妈又开始开导起宗宝，“你要信我们，我跟你爸一起去小玉家看过，专门去打听清楚了——小玉没病。只是她们家里孩子多，大人又有病，太穷了，从小就缺营养，是个可怜的女娃。你们结了婚以后，对人家好点。”妈又一次耐心地教宗宝。

“好，好好！嘿嘿……”宗宝又开心地拿起筷子来。

妈看着他吃了三大碗饭还想吃的样子，不忍心但又很坚决地把他的碗筷收过去了，提醒道：“晚上别吃太多，长胖了新衣服穿不上。”

这句话如同杀手锏，宗保立马乖了。他随即又对着妈大喊一声：“我来洗碗！”

“宗宝，你都要成家了，真的是个大人了，以后说话都要轻一点声，别成天直直地吼，粗声粗气会吓着人家姑娘。”妈总是这样，给宗宝千百遍重复基本的常识，哪怕他转身就不记得。

“喔！我忘了，你就又跟我说。”宗宝的回答，让妈不知道该苦还是该笑。

夜深了，这条街的灯都熄得差不多，偶尔有几声狗吠，还有哪家的电视机隐隐约约的武侠剧声音。爸披着一身尘土回到家，妈倒好一盆温热的洗脸水，他一边洗一边说：“今天有两个工人有事没来，剩那点儿活儿，加班都没整完，明天还要去一趟工地。”

“六号的事不会耽搁吧？”妈细声问道。

“不会。还有两天呢，放心嘛！儿子的大事，我心里有数的。”爸洗完脸，用毛巾在头上擦了几圈，毛巾顿时变黑，他头发上的灰土，经过毛巾又被搓洗到盆里去了。

妈过来倒掉一盆污水，重新换了盆滚烫的水让爸泡脚。他看着爸一边泡脚，一边对爸说着宗宝近来心情很好，似乎也懂事了很多......

“也快三十岁的人了，是该给他成个家，老了有人照应，我们才能放心......好好的一个儿子，都是命啊！要是那些年不那么蠢，就不会耽搁宗宝的治疗......”爸叹了口气，又重点提醒妈，“对了，这两天看好他，别到处乱跑，别被喜事冲昏了头。”

“嗯！都还没定亲，就开始护'老婆'了，听不得别人说那女娃一个不好……”妈说着这些，喜悦的情绪引得爸也笑了。

他们细声说着六号的安排，到了宗保房间，这是他们每晚睡前雷打不动的要事。宗保均匀地打着鼾，爸看着地上的被子，摇了下头，过去把被子抱起来，重新轻轻地给宗保盖好。出来的时候，还让妈记得给宗保换成薄些被子。

是啊！夏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