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意义是牵挂
这是帅小冰老师读书课的作业(微信公众号“帅小冰的深夜书桌”),要求是文学鉴赏,我选择了余华的《活着》。看书时有很强烈的感受,但太琐碎了,无从下笔,后来又多看了两遍,还找了张艺谋的电影来看,陆续在手机上记下了一些灵感,并学着刘未鹏把这件事放在大脑里持续思考,最终完成了,得到了老师的肯定。在写的过程中体会到什么是“文字自己会思考”,有些点子真的是边写边冒出来,很奇妙。如果你对“鉴赏”部分没兴趣,可以直接看最后“活着的意义”一节,欢迎来与我探讨。
首发在公众号:FQ生活记。
私以为,有资格做文学鉴赏,必得先博览群书,我的阅读量还远远不够,只好战战兢兢地说说自己的感受吧。
多年前看过张艺谋的电影作品《活着》,隐约记得故事中传达的命运的无常,读了几遍余华的原著,感受更加深刻。
《活着》由倾听者“我”开始,听徐福贵讲述了他的一生。年少时的福贵是地主少爷,一个不折不扣的“二流子”,用嫖赌打发时光,赌输了自家的房产和田地,气死了爹。变成穷人的福贵开始好好过日子,却因被抓壮丁经历了战场,和家人团聚后又经历了亲人一个一个地离世,最后只剩下年老的福贵和一头老牛相依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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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朴实透着乡土味的语言
福贵的爹,我们不妨叫他徐老爷。
“我爹是很有身份的人,可他拉屎时就像个穷人了。他不爱在屋里床边的马桶上拉屎,跟牲畜似的喜欢到野地里去拉屎。每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我爹打着饱嗝,那声响和青蛙叫唤差不多,走出屋去,慢吞吞地朝村口的粪缸走去。”
语言一旦沾染了人类的生理需求,就与优雅无关了。余华对徐老爷这种喜好的描述,不仅处处透着乡野村人的俗气,也同时诉说了穷人的生活是什么模样。
我数次想着,余华为什么要给徐老爷安排一个如此别致的喜好呢?后来在徐老爷死的时候窥见一二。
徐老爷在破产之后再次蹲在他的粪缸上,并从上面摔了下来,“‘王喜,下面有块石头,硌得我难受。’王喜将我爹的身体翻了翻,摸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扔到一旁,我爹重又斜躺在那里,轻声说:‘这下舒服了。’”“随后我爹问他:‘你先前看到过我掉下来没有?’王喜摇摇头说:‘没有,老爷。’我爹像是有些高兴,又问:‘第一次掉下来?’王喜说:‘是的,老爷。’我爹嘿嘿笑了几下,笑完后闭上了眼睛,脖子一歪,脑袋顺着粪缸滑到了地上。”
徐老爷正在进行令他像个穷人的习惯行为时第一次摔了下来,随后死在这里。富贵输了房产后,他曾说:“我还以为会死在这屋子里。”而今他死在他们离家之前,却没有死在他的屋子里,而是像穷人似得死去,而他的亲人们,此时也已变成穷人,准备搬往茅屋,开始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命运,何其悲凉。
余华描述徐老爷死的语言有一种戏谑感,又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像在述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这种戏谑和轻松与故事发生的乡村有一种和谐,与故事传达的悲又有一种对比。
书中的语言更多的是一种平和。
福贵得知儿子有庆去世时,“我进去时天还没黑,看到有庆的小身体躺在上面,又瘦又小,身上穿的是家珍最后给他做的衣服。我儿子闭着眼睛,嘴巴也闭得很紧。我有庆有庆叫了好几声,有庆一动不动,我就知道他真死了,一把抱住了儿子,有庆的身体都硬了。中午上学时他还活生生的,到了晚上他就硬了。我怎么想都想不通,这怎么也应该是两个人,我看看有庆,摸摸他的瘦肩膀,又真是我的儿子。”
“我抱着有庆往家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抱累了就把儿子放在背脊上,一放到背脊上心里就发慌,又把他重新抱到了前面,我不能不看着儿子。”
没有任何修辞,没有一个感叹号,只有平淡的述说,读着这些话,仿佛是多年后年老的福贵就在旁边述说着自己的陈年往事,读者就是书中的倾听者“我”,这种亲近感,让福贵的丧子之痛更清晰地传递过来。所谓静水流深,不过如此吧。
随心意动的环境
福贵在战场上,所在的部队被包围了。“天一黑,又下起了雪。”“雪花落下来,天太黑,我们看不见雪花,只是觉得身体又冷又湿,手上软绵绵一片,慢慢地化了,没多久又积上了厚厚一层雪花。”“天亮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们露出脑袋一看,昨天还在喊叫的几千伤员全死了,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下雪的夜,福贵听着伤员们传来的因疼痛而起的叫声。牵挂着家人又如何,下场也不过是同这些伤兵一样罢了,他和伤兵们同样悲惨,于是他的身体既冷又湿,心里也只剩寒意。在寒冷的天气里有一群身处寒冷的可怜人,等待着命运的蹂躏,而天降的大雪,正好盖在身上,如同坟墓一般。
在战场上,春生的表现就不一般,大家都跑去抢大饼,他趁机抢人的胶鞋回来煮米饭。曾在《哈佛非虚构写作课》上看到过猎枪规则:如果一出剧的开场写到挂在壁炉上方的猎枪,那么在第三幕结束前此枪必须开火。换句话说,每个细节都必须起到某种作用。春生在战场上的表现,使得他后来成为县长合情合理。
福贵的女儿凤霞因生孩子大出血而死。“那天雪下得特别大,凤霞死后躺在了那间小屋里,”“我站在雪里听着二喜在里面一遍遍叫着凤霞,心里疼得蹲在了地上。雪花飘着落下来,我看不清那屋子的门,”“第二天,二喜背着凤霞,跟着我回到家里。那时还下着雪,凤霞身上像是盖了棉花似的差不多全白了。”“凤霞身上的雪慢慢融化了以后,整张床上都湿淋淋了。”
凤霞是全书中最让人心疼的一个存在。她因病变得全聋全哑,心事无法诉说,为了弟弟上学差点被送人,长大后勤劳能干,因残疾被欺负,终于找到般配的如意郎君,很快便因生育而死。死后全身披满雪花的凤霞,就是她短暂一生的诠释呀。凤霞的命运之悲怆,双亲和丈夫的心情之悲恸,漫天大雪知道。
活着的意义
徐老爷死后,全家人都很悲痛,“凤霞时常陪我坐在一起,她玩着我的手问我:‘爷爷掉下来了。’看到我点点头,她又问:‘是风吹的吗?’”。
徐家破产后,家珍的娘家来接走了家珍,“这时凤霞跑了过来,她睁大眼睛对我说:‘爹,娘坐上轿子啦。’凤霞高兴的样子叫我看了难受,我对她说:‘凤霞,你过来。’凤霞走到我身边,我摸着她的脸说:‘凤霞,你可不要忘记我是你爹。’凤霞听了这话咯咯笑起来,她说:‘你也不要忘记我是凤霞。’”
此时的凤霞四岁,处于不谙世事的年龄,用她的天真和懵懂应对着家里的变故。正是她的懵懂,仿佛在告诉亲人,一切还会好起来。后来家珍带着出生六个月的有庆回来,“路两旁的油菜花开的金黄金黄,蜜蜂嗡嗡叫着飞来飞去。”一家人怀着欣喜团聚了。
二喜死的时候就不同了,四岁的苦根同样懵懂,“我在田里干活,他坐在田埂上玩,玩着玩着突然问我:‘是你送我回去?还是爹来领我?’”“我说:‘你爹不会来接你,我也不能送你回去,你爹死了。’他说:‘我知道他死了,天都黑了还不来领我。’”但是福贵向这个小孩解释了死是怎么回事,孩子害怕地哆嗦,呜呜地哭了。至此,福贵的亲人们都死了,最后连苦根也死了,生活不再好起来了。
虽然余华已在前言说了“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但我始终不觉如此。
徐老爷死后,福贵的娘说:“人只要活得高兴,穷也不怕。”什么叫“活得高兴”?福贵在战场上只想逃跑,因为他家里还有娘、老婆和孩子。福贵从战场回到家的时候,家珍说:“你回来就什么都好了。”凤霞被送了人,过了两个月跑了回来,她在别人家也能活着,为什么要跑回来呢?因为,只有一家人在一起才能“活得高兴”。
活着的意义就是牵挂。家珍死时告诉福贵,女婿二喜也是自己的儿子了,苦根长大了会孝敬你,家珍觉得,因为还有家人,福贵活着还有牵挂,还可能高兴。当二喜和苦根也死去之后,福贵只好买了一头老牛,与老牛互相牵挂。
张艺谋的电影《活着》在家珍、福贵、二喜和馒头(原著中的苦根)一家人一起吃饭的场景中结束,比原著仁慈多了,那是一场新的开始,是一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