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今生,诗酒趁年华。
正是参悟透了诗与酒,诗酒与人生,苏轼告诉我们“诗酒趁年华”。
宋神宗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暮春,苏轼到密州任知府,登上城北高台,感叹“诗酒趁年华”。高台是苏轼到任后翻修的,苏辙命名,根据《老子》“虽有荣观,燕处超然”的意思,取名“超然台”。
苏辙是苏轼的弟弟,和苏轼同在眉山长大,同吃同住同学习,一起走出川蜀,同科进士。两人一生互相关爱,互相扶持,既是兄弟,又是知己。苏辙最懂苏轼,也只有苏轼担当得起“超然”二字。
川蜀相对于中原,路险地偏,人才数量不多。但人才一旦长成,就是五百年一遇。唐宋两代最顶尖的诗人,李白和苏轼,都是出自川蜀大地。川蜀丰饶,不仅仅是物产。
不负今生,诗酒趁年华。苏轼少年天才,经欧阳修等前辈提携,很快受到朝野的青睐,连皇帝也格外赏识。只要懂得按部就班、左右逢源,苏轼的仕途就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但苏轼本性刚正率直,从不违心于自己的政治观点。王安石当政,他不苟同于新法,因此受到排挤。
新法失败,按说,苏轼面临着东山再起的绝好机会。但他又不同意尽废新法,再遭保守派嫉恨,一贬再贬,先后被贬到黄州、惠州,中间又因“乌台诗案”险遭杀害,晚年又被贬到儋州,可谓命运多舛。尽管如此,苏轼从未对自己的政治观点妥协。
黄州、惠州、儋州,比起当时中原发达地区,一个比一个偏远荒芜。惠州在岭南,当时是未教化之地。儋州更远在海南。海南现在是旅游胜地,很多人在这里买房子建别墅,作为冬季避寒之地。但在宋朝时,这里却是蛮荒之地,语言不通,气候潮湿,物产贫瘠。
不负今生,诗酒趁年华。流放儋州,仅次于被判处斩。要是换了别人,一定带着郁结怨恨,身体和精神都无法承受之重。但苏轼不一样,苏轼直面挫折,坦然豁达。他走到哪里,把那里当故乡,把那里的人当朋友。
在黄州时,他不畏艰苦,躬耕自足,写下《前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等一批不朽的杰作。他的一首《定风波》,写出了他对困难挫折的淡定从容: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
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路上遇到下雨,同行的人都很狼狈,只有他,一蓑烟雨任平生!有这样的气度和风范,人生里就没有寒冷和黑暗。
在惠州和儋州,他仍吟咏不止,旷达一如往日。“罗浮山下四时春,芦橘黄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 他从岭南的特产里找到了待下去的理由;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他把到天涯海角的流放之途,当作奇特的旅游,从南荒里发现美的价值。在他眼中,他到过的地方,竟是无一处不美好,无一处无奇趣。他周围的人,竟是无一人不是好人,无一人不可以结交。
不负今生,诗酒趁年华。他的一首《南歌子》写出了他的人生态度:我是世间闲客,此闲行。
有些人把自己看得很重,或因为功业,把自己当作拯救人类的救世主;或因为名声,妄想身前受人敬仰,身后流芳百世;或因为私利,贪图安逸享受,追求荣华富贵。而苏轼,把自己看作来世间看风景的闲客,看着世人为名为利熙熙攘攘,自己只管顺势而为,随遇而安,所以活得潇洒,自在,豁达于心,超脱于世。
超脱的人不急功近利,从无用处做起,饮酒,读诗,和不同的人群交往,于是眼界大开,反而做成别人做不成的伟业。
被贬黄州之前,苏轼和弟弟苏辙才情相当,文学成就在伯仲之间。正是因为到黄州之后,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和体验,苏轼迅速和苏辙拉开了距离,成为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文学奇才。
不负今生,诗酒趁年华。命运对你不公的时候,要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因为遭受不公而心怀芥蒂,那样最后身心俱疲,一无所获;也不能因为受到打击就自暴自弃,一蹶不振,那样只能让自己化为尘埃,失去自我。
对自己好一点,不妨“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把握当下,活在当下,捧一卷诗书,携一壶老酒,把最糟糕的风景,变为最美丽的年华。
在人生的旅程中有诗,有酒相伴,再枯燥平淡的风景也会清风徐来,鲜花绽开。一段丰盈的美丽,成就一段最美的华年。
作世间闲客,不负今生,诗酒趁年华。
不负今生,诗酒趁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