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寻根记
闺蜜从摇落的车玻璃往外看了看,眼前是静谧的村落,疏散有致,一条高低不平的混泥土路弯弯曲曲伸向远处,有几段路面似乎刚施工完毕,还没有完全修复整齐。车子拐过一个路口,在一个不大宽阔的平地上停下来,闺蜜稍稍定了定神,顺势掳了掳前额的鬓发,这时,她侄子已从驾驶前坐走下来,打开车门,闺蜜含笑步下车,蓝色的棉织薄外套衣迎风一飘,像蝴蝶的翅膀扑闪。
这是我们这次河南之旅中一个既定的游程,跟着闺蜜拜访她二十多年已未见的老家一林州市即以前的林县。
林县,多熟悉的名字!我想,像我们这一代,林县红旗渠早在小学课本上已经认识。
汽车从林州县城出发,沿着太行山东南山麓,经过淇水河,来到了一个叫石阵子村的村落。
闺蜜的侄子引着我们走下车,在一个大院子前停下,院子门朝东开,走进大门,里面是宽敞的二层楼四合院,四周一溜裙房,中间有天井,院子的角落处,种着几畦草花,还有零零落落的几块假石山。
闺蜜的堂兄伸出厚实的大手,堂嫂一旁笑吱吱,眯起眼:“大妹子,快坐,咋累不?”
闺蜜愉快地应声。
天井东侧廊檐下,一张三人沙发上端坐着二个五、六岁模样的女孩。
“快叫姑奶奶!”
“姑奶奶,姑奶奶好!”
两个女孩羞涩、腼腆,声音脆嫩。
此时,正是午饭时分,东屋的厨房已飘出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须臾,饭菜端上餐桌,很快,风卷残云。
天井上方蓝蓝的明亮,西侧绿绿的瓜棚,在微风吹拂下,树叶簌簌作响,秋风丽日之下,衬和着闺蜜与久别重逢的亲人们絮絮叨语。
“是不是到老宅去看看?”闺蜜轻声说道。
“中,老宅就在前面不远处。”闺蜜的堂兄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指了指方向。
“多少年来,老宅的一切,总时不时地在我脑海里不停的来回出现,印象最深的该是五十多年前的那次了!”
“是咧,那时你才多大?比刚刚的那个小毛妮大二、三岁?”
闺蜜与她的堂兄一路走,一路谈论。
走过一条石板路,再经过一片石块垒起的土黄色墙面,来到一处拱顶圆门前,十米多高的拱门上,“气爽风清”四个大字清晰可见,从拱门进去,就见一扇大门,但明显已用土砖砌没,依稀辩认得出周围的门框。大门的另一侧,另开有一扇小门,只见闺蜜的侄儿用一串钥匙慢慢打开,但见门板“咯吱”响了一下,一道亮光从小院的头顶倾泻而下,整个小院映入眼帘,爬满植物的青藤,没入脚裸的草丛,零落散放的杂物,小院中那幢曾经熟悉的屋子,石板窗台已被青藤覆盖,裹挟着凸起的窗棂,那受到抚慰的柱石便在这绿波里,随着微风,时隐时现。
闺蜜轻松拨开脚边的草丛,一缕阳光正巧洒向她的侧身,在空寂的院地上清晰地印着她的身影。
此时的她正沉浸在五十多年前跟父母第一次来探亲时,住在这老宅子的情景吧。面对这久已荒芜的小院,沉重的亲切之感、时间的瞬息变化,既欢喜又忧伤,她左顾右盼,信步流连。
“瞧,这间就是以前的厨房”,闺蜜的堂兄指着东南侧的一间屋子,那时,一大家族人,都在这小院里生活,大妈、二婶、三婶负责四十多囗人的饭菜,每到吃饭时,一大群孩子,各自端着碗,从一口大锅里舀一勺,蹭在墙角边,大的几个还端着饭碗到隔壁邻居家吃,呼拉呼拉....”
“难以想象呀”,闺蜜感叹道,“曾听我父亲讲过,他们家兄弟三人,一大家族四代四十多口人,同住一家小院,兄弟妯娌之间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从未有过嫌隙之处,不容易。”
“大妹,还记得大年初一我们一大帮兄妹给奶奶拜年时,奶奶给的糖就是你们从上海带来的唻!”
“怎么不记得!当时大伙儿欢呼雀跃的情景到现在还都在我脑海里。最难忘的是,在我们快要临走告别时,我意外闯进奶奶的屋子,勿听得我父亲的哭泣声,我想平日里刚正坚强的父亲今天怎么啦?只听到我父亲带着啜泣的话语安慰着奶奶,那一幕,至今不能忘怀!”闺蜜这时的眼圈已泪光闪闪。
五十多年了,虽说闺蜜在这其中也曾来过老家二次,但难以忘怀的还是她自己孩提时代的第一次探亲,那厨房里的一口大锅,大妈在厨房间彻夜生火,二婶、三婶不辞辛劳的身影,还有北屋的大统铺,表兄妹之间的快乐嬉戏。如今,老宅因邻近刘氏庄园,早已被国家收有,各家的小辈们都已自立门户,有的在县城居住,也有的散居各地。
而一踏上老家的土地,一种亲情便油然而生。
所有的记忆都一一清晰起来。
闺蜜转过身,从树木枝哑的秋叶中望去,小院中夕阳映衬下的一垛土墙,土黄色的色彩已渐渐变成金黄,天空蔚蓝,莆草摇曳,她想起了不知从哪本书上曾阅读过的一段诗句:
谷间流水,石亦歌咏,尘世碌碌,永恒思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