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时候请闭眼
小的时候因为家境不好,我没有机会上幼儿园,没能接受哪怕一点点艺术教育,加上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人教我唱歌,甚至我都没有机会听歌,所以我的音乐细胞基本为零。
上了学以后,我最怕下课以后同学们玩丢手绢之类的游戏,因为输了表演节目不知道该表演什么。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大学毕业,我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唱过歌,我逃避去KTV,即使不得不去我也总是推脱嗓子不舒服,无法唱歌,直到我听到《天黑黑》。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夏天的午后 姥姥的歌安慰我,那首歌好像这样唱的,天黑黑 欲落雨,天黑黑 黑黑……”清爽的声音,轻慢的曲调,在校广播台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好听的歌曲。后来我了解到这是孙燕姿的成名曲,我也从此迷上了孙燕姿,因为她安静恬淡的眼神和歌曲里表现出来的力量,也因为真的有一首歌可以走进你的心里,唱出你的喜怒哀乐。
朋友再邀请去KTV,我便欣然前往,《天黑黑》成了必点歌曲,刚开始随着原唱学唱,磕磕绊绊,后来就可以随着钢琴的纯简伴奏来唱,到现在我已经可以自己清唱。而能够完全自己唱下来的除了卖报歌、小毛驴这种儿歌,竟然只有这首《天黑黑》。
抛却唱歌这件事,我的童年有很多趣事。我们家附近女孩子少,我一放学就要去放羊,有时三五只,都是母羊,碰上母羊下崽,我的任务就重多了,常常需要照看十几只羊。我们几个小伙伴,每个人家里都有几只母羊。下了学,作业是不先写的,拿一块干粮,甩着自制的土鞭,赶着羊就就往田野里去。
羊像洒到墨绿色画纸上的白点,钻进田野里的野草间。母羊贪婪地吃着草,偶尔抬头看看四周,看看身后的儿女,嘴里还在咀嚼刚才吃下去的草叶。小羊却没那么贪吃,它们喝一会母羊的奶,挑几棵嫩草吃两口,又互相打闹起来。我们就像进了田野的羊羔,撒着丫子在土路上玩耍,跳房子、玩泥巴、打元宝,男孩子爱玩的游戏我都爱玩。
村里有一个果园,由常常喝醉酒的三爷爷照看,绿油油的西瓜和毛绒绒的桃子常让我们垂涎三尺。对于物质贫乏的农村来说,这些新鲜的果子诱惑极大。三爷爷整天整天的坐在果树下的木椅上眯着眼睛,旁边是他的土狗,我们以为他睡着了,但是只要有人稍微靠近果园,他都能和他的狗一样敏捷地捉到我们,每次放羊路过,我们都会上演偷果子被驱逐这一幕。从来没有得逞的我们肯定不可能指望父母从不多的收入中拿钱给我们买瓜果,即使有亲戚拿来水果,我也总想这个肯定没有三爷爷的果子好吃,所以三爷爷果园里的果子也成了我童年的遗憾。
和大人喜欢风调雨顺的想法不同,我们最喜欢的是旱季,因为要浇地,水渠里天天有水,我们常常玩水玩疯了,然后忘了看管羊群,有时它们就偷偷溜进玉米地,啃好大一片,吓得我们赶紧用鞭子把他们赶出来。如果不幸被玉米的主人发现了,那就是要牵着羊找到家里去,我们自然免不了挨一顿训斥。
每当《天黑黑》熟悉的旋律想起来的时候,我总是能回想起以前放羊的时光,那么的单纯快乐。
长大后进了城,失去了田野的我总感觉与这钢筋水泥的世界格格不入。我不喜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总感觉这个世界失了单纯,少了韵味。就像歌中唱到的,成人的世界总有残缺,因为人们总是想太多,顾虑太多,不愿各自敞开心扉,这块残缺造成人们总感觉自己不快乐。
记忆里我的父辈背朝黄土面朝天,每天在地里劳作。夏日的黄昏,在村口的老杨树下面,乡亲们三三五五聚在一块,有的摸老牌,有的闲聊天,小孩子是最快乐的,在大人的缝隙里钻来钻去,老人们拿着鹅毛扇,不紧不慢地扇着,一下一下,好像永远都不累。
农忙的时候,乡亲们会几家联合行动,在一块干活在一块吃饭,先收一家粮食再收下一家的。孩子们都跟在大人后面,拾麦穗,积攒到一块换油条、馓子,这些都是一年到头都难吃到的人间美味,自己劳动换来的,味道更不同寻常。那时没有收割机,粮食不仅全是手工收,还要在场里晒,用石滚子压,所有人家的场连成一片,甚是场面。我们在场里玩捉迷藏,捉了萤火虫放进用油纸搭建的棚子里。
那时的时光多么单纯而快乐。
从住到楼上,我和上下楼的邻居说过的话加一块也不过十句。
每次回家,我都要去大爷叔叔家的转转,看看二爷爷家的羊群,聊一下三叔家上大学的弟弟,到村口老奶奶家门口揪几朵凤仙花,试试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可以给指甲染个漂亮的红色。在城里的迷茫、没有归属感在这里消失殆尽,这里才是我的根。
“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 好孤独”。每当一个人的黑夜,我总是让这首歌单曲循环,在孙燕姿干净的嗓音里闭上双眼,品味淡淡的乡愁,得到一股柔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