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会眷顾勇敢的人
愿我都能记得这些岁月。
这是我在广东走的那天,用手里的笔一字一画地写在我睡了近两个月的床头上,身边是空荡荡的宿舍和一个即将陪着我离开的行李箱。老铁曾经告诉我说,每个离别的人都是善良的,因为过去是最不能残忍对待的岁月。原谅我不曾像个记忆大师一样,把每个日子都记得清清楚楚,把每个人的音容笑貌都刻画的明明白白。我只能一边走一边忘,一边怀念,再一边遇见。
老铁是我高中时候的笔友,一直来回通信了有近两年,却没有见过面。我一直都搞不清楚,两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多的话可聊,一通起信来就是三四页作业纸,搞得我作文本老不够用。曾有一段时间,老铁一直给我提起一个姑娘,在信里,他说那姑娘蛾媚皓齿、袅袅婷婷、秀外慧中,就连哭都是梨花带雨,极尽赞美之词。可是,后来很久都不再提起,当我问起来的时候,他就用洋洋洒洒的三大页纸讲了他和他喜欢姑娘的故事。
老铁说,这是他感觉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事。那个姑娘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在此就称她为C姑娘好了。C姑娘那段时间特别想登泰山看日出,但苦于没有人陪同就一直没有去成。老铁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决定为她默默喜欢的姑娘做一件事。他从一个彻彻底底的宅男变成泰山看日出攻略大师,此间老铁一笔带过,但我能想象他所做的努力。等所有准备都做好之后,老铁就把C姑娘拦在了去教室的路上跟她说,我能陪你去泰山。C姑娘满眼惊讶,更多的却是不信。后来在泰山太阳出来的时候,老铁旁若无人地大喊,C姑娘,我喜欢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只是可惜,C姑娘有个不喜欢她的意中人,虽感动却不曾答应。
回来之后,老铁再也没提表白的任何事情,只是和C姑娘一起自习一起去图书馆,偶尔一起吃饭。可能因为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习惯了依赖对方,在几个月之后的某个晚上出图书馆的时候,C姑娘对老铁说,我们在一起吧。老铁跟我形容那天的夜色,星光璀璨。最后由于什么原因老铁也没有说,可能也是因为太难过说不出来,只是最后两个人分开了。老铁也曾因此低落了很久,一直到毕业。在最后的一封信里,老铁说,从未后悔过,这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
通信就因为老铁毕业就再不曾联系过,但是我相信,他会遇见另一个姑娘,让他做更勇敢的事。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勇敢的人。
有一个汉子,我忘记了他的名字,也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了,但是我却记得他的故事,一个破釜沉舟的故事。我是在浙江乌镇遇见他的,当时的他站在乌镇青色石板路上,旁若无人的在写毛笔字,每张5元。我这个人是不懂毛笔字的,所以也欣赏不了他写的字是锋芒毕露还是稳重内敛,所以就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只是我不曾想到,我们会再相遇。在那天晚上,我由于失眠睡不着就推门出来,在那家旅馆的外面的休闲椅上坐着,一眼就看到了他,离我不远。过了一会,是他主动说的话,问我是学生吧。我说,恩。你呢。他说不是,出来漂泊几年了。或许是他很久没有和别人聊天,也或许是他那天太过于多愁善感,他点了一根烟,给我讲了他的曾经。
父亲过世,外债过多导致母亲自杀,只剩下一个高中生的他。北京,武汉、上海到现在的浙江,漂泊了近十年,仍旧外债近三十万。他说的轻描淡写,内容却太过于刻骨铭心。他做过服务生,做过报纸工人,进厂做各种各样的临时工,数量多的有些他自己都忘了。有次在帮厂房卡车卸货的时候,货仓的东西突然砸了下来,身上两处骨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说他那个时候特别想放弃了,可后来咬咬牙撑了过来,继续没日没夜没目的的打工。每年过年的时候,都是他最揪心的时间,有家也回不去,因为一回去面临的就是大大小小的要债,也没有亲人,还不如不回去。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嗓音沙哑的我都要哭了出来。后来就慢慢习惯了,过年自己买一点东西,在租的房子里,摆上三副碗筷,自说自话。
我问过他,这些年过得难吗。他接着点了一根烟说,难,但是还是要继续走啊,总会好起来的。后来这句话,真的影响我很深,总会好起来的。他之前去北京的时候,身上只有四百多块钱,现在还了快三十万的账,现在身上还有近一千块钱,以后的路他不害怕。最后的时候,他说一开始其实很多次都想过放弃,但是后来就自己安慰自己,那么久都坚持过来了,再坚持一段,说不定就好了。上天既然给了他那么多磨难,没理由不给他一些机遇,他愿意相信。再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可能他去了北方,也可能他留在这里,但是我也愿意相信勇敢的他会像他说的那样,会好起来。
L姑娘曾经来过我学校几次,特别迷恋我学校周围有家店里面的铁板豆腐,让我都以为她来不是来看我,而是为了那家店。L姑娘讲笑话特别的搞笑,不是因为笑话本身,而是因为她讲笑话的时候还没讲完,自己都乐得快不行。印象中,我也去过她学校两次,应该是两次吧。第一次去的时候,还正好碰到她考普通话证,那天下午我就自己呆在她教室里写了一下午的剧本。第二次去的时候,是L姑娘临近毕业的时候吧。她说她要去海南了。那个时候对于我来说,海南只是一个特别远的地方,远到我都想象不到她需要做多久的火车,后来晚上我回到宿舍里查了一下,离郑州直线距离,1680公里。
L姑娘刚到海南的时候,一直水土不服了一个多星期左右。难过或者委屈的事情,她都在电话里一一带过。更多的她跟我说的是那边的天气,那边的荒无人烟,那边的风景,那边的工作,以及那条公交线。元旦的时候,L姑娘说要回来一趟,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没能见过她。后来,寒假我在上海打工,过了很久,在下班回去的公交上,我们打电话聊天,仍旧像故交老友般。L姑娘在海南完成实习的时候,又来了一次我们学校,只是那家店早已关门了。L姑娘在我们学校只呆了两个小时都不到,就走了,一直到现在我也没再见过她。
暑假的时候,我快要离开广东的时候,接到了L姑娘的电话,看着面前拥挤的人群,她的声音就好像恍若隔世般传递了过来。她告诉我,她在上海很好,也遇见了她的意中人。我想,每个爱笑坚强的姑娘,都会得到上天眷顾。L姑娘从毕业到海南,再到上海,其中酸楚,我都能猜到,只是她不曾一一给我道来,没埋怨的坚持了过来。生活不易,异乡更难,愿L姑娘遇见的那个人是对的人,愿L姑娘能在想讲故事的时候有听故事的人,在想家的时候有酒。
H姑娘年龄特别小,我遇见她的时候是在上海一家喧闹如街的超市里面。H姑娘老是因为在最后在超市金库对账的时候数错卡单,被里面那个善良的大姐笑骂。后来听说,H姑娘因为收错了一张假钱,就躲在超市柜台后面哭的一塌糊涂。H姑娘特别执拗,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H姑娘也特别能吃苦,没有那么多的娇生惯养,让我觉得特别真实,特别善良。我一直都感觉H姑娘有故事,只是她不肯说,也符合她的特点,什么事情如果自己能做好,就不会寻求别人的帮助。但后来H姑娘经历的故事,都被我八九不离十的猜了出来,只是我也不曾对她说过。
去广东的时候,有一些人因为太累坚持不了就提前走了,H姑娘刚开始的时候,脖子上起了痱子,也曾给我抱怨过太累,只是从始至终,H姑娘从来没有说过放弃,一直坚持到了最后。H姑娘画画特别的好,经常性地给我说,什么人又夸了她画画好,像个小孩子一样想让我夸她。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对于我而言,画画专业性的东西,连夸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说。H姑娘也是一个学霸,学霸到让我都无地自容,连续两年霸占了她们班的第一。H姑娘有时候也哭,但是她哭的时候都是自己偷偷跑到一个角落里哭,然后之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生活。
H姑娘特别不自信,也喜欢把别人的错误放到自己的身上,也会在自己做错事情的时候惩罚自己。H姑娘其实特别的需要人照顾,因为她不开心受委屈的事情都会放在心里,不会说出来。H姑娘其实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只是她有时候把自己伪装成特别成熟的样子,但有时候都会被我一眼看穿。但H姑娘特别勇敢,勇敢的人从来都不怕伤口。愿H姑娘以后遇见的风都很温柔,遇见的河都能有舟,遇见的事情都美好的像豆蔻。
广东的天气特别的热,我一天能喝掉好几壶的水,后来就习惯了,以至于后来有几天天气气温特别低的时候,被风吹感冒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在宿舍床的墙上画了一个倒计时,经常性地对着它发呆。我以为会特别的难熬,但是后来在我放弃和坚持之间的不断纠结里,就到了最后。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形容这段时间,但是我能感觉到,在每天早晨六点多起床时听到动车轰隆隆呼啸而过的声音里,在每天晚上睡觉前我坐在屋子外面聊天里,在每天我想要放弃摇摇头之后的坚持里,在每天我逐渐稳重下来的那一颗躁动的心里,有一场悄无声息的盛大蜕变。
前几天我去郑州的几家公司面试,在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我都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本来打算去四川重庆,但是离家太远,这几年出去打工的岁月已经让我不想离家那么远了。后来,面试很顺利,两家公司顺利通过,随时能去实习。回来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这几年自己的变化,其实就像一颗仙人掌的种子破土而出,慢慢成长的过程,不顺利,不是一帆风顺,也不是心想事情,但从未停止,从未放弃。生活如果不愿意拥抱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因为生活是善良的,它有太多拥抱的人,而你足够坚强,足够美好,足够自己拥抱自己。
我应该是个勇敢的人吧,或者我在努力变成一个勇敢的人,也或许我并不勇敢。但我有漫长人生,所以我有足够时间去变得勇敢。可能我会错过很多人,可能我会经历很多挫折,可能我到最后仍旧怯懦、不美好,但是风太大,夜晚太黑,我不敢停。我有故事,但我的故事还不够好,我想,总会有一天,我会提着一瓶酒,坐在一个人的身边。
嘿。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上帝会眷顾勇敢的人。
愿你们的以后都能温一碗酒,不再踏入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