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歌仙

最近手上有一本王小波的短篇小说集《夜行记》。《夜行记》是其中一个短篇，很有意思。其中让人回味的有好几篇，包括《歌仙》。

歌仙是刘三姐，同电影里一样，作者给了她极美的声音和品德，号称歌仙，她在楼上一唱歌，楼下就围了很多人。谁听了她的歌大概都三月不知肉味的，响遏行云的那种。

作者说关于这位歌仙的传说全是扯淡，因为一切的喜欢都不可能长久，只有不堪的回忆。所以，写她有一张极丑的脸，长得可怕万分，额头正中还溃烂流脓，怎么洗也洗不净也不愈合。

除了丑，她有很多美德，善良乐于助人，温情勤劳等等。

起先她对这个丑是无知觉的，跟家人相亲相爱，很疼爱自己的小弟，愿意为他死几回。小弟很漂亮，慢慢发现姐姐是个丑鬼，有一天，她夹肉给小弟，被小弟皱眉极快地扔回给她，她流泪了。

接着发现家人开始回避她，很伤心。

出去唱歌，歌声很美。对面山上回应她说她歌声这么美，人也一定很美，就求爱，她说她是白沙刘三姐，对面人喊着饶命跑了。

三姐就搬到无人住的一个土楼里住下了。尽管喜欢每一个人喜欢和人来往，她还是尽量深居简出，慢慢地额头上溃烂也好了。

一个漆黑的晚上，她从无名的烦闷中醒来，坐着唱了起来。那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外面的人就走不动了，连驴子都竖着耳朵听。

等她开窗的时候，外面立刻做鸟兽散，有人喊着妖怪来了。一个酒鬼兼无赖说他们两个丑对丑可以做一对，而且自己要是醒了也看不上她。

三姐伤心欲绝。

三姐后来就去江边唱歌，三姐的歌并不悲哀，有点超然出世的感觉。

下游的阿牛被她的歌声迷住了，他带着八只鱼鹰划着竹筏逆流而上。三姐唱歌，阿牛就静听，鱼鹰抓鱼，阿牛就哈哈大笑，强盗一样打呼哨，三姐心咚咚跳，像死了一次又活过来一样。

三姐看阿牛黑黑的头发热情的面容，像神仙一样。阿牛常常邀请她出来唱歌，她不敢回答，只有他走了，才敢探出头，眼角挂着泪。

阿牛常来，三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唱歌都赞美她的容貌，用高级的形容词来称呼她，这些像刀子一样扎着她的心。

三姐说：“我是白沙的刘三姐，我长得像妖怪。”

阿牛也听说过，说他不怕，要接她回家。阿牛想，那么美妙的声音，丑又能怎么样？

三姐终于答应了，前一天晚上，三姐浑身发热。她摸摸自己的脸，好像细腻多了，头发也比较滋润了，她不断有新发现。早晨她很想找个镜子照照自己，可惜镜子以前都摔了。

她不相信奇迹，但是她心里很轻快。

这是美好的一天。

然而，阿牛见到的三姐比以往更丑，鱼鹰全跳下了水，阿牛当时瞠目结舌，瘫坐在竹排上，竹排被水带下去了。

后来再也没见三姐，有人见到阿牛和鱼鹰都得了摇头疯。

江上再也没了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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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奇思妙想，反其道而行之，把我们理想中的刘三姐附上了那样的外貌，让人想听她的歌声，想亲近。尽管她有那么多美好的品德，然而一见她的人，都被打败了。

我们都是现实里的阿牛，我们有憧憬，也有心理建设，然而，我们最终败给现实。

歌仙，只是我们的理想，远观而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