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风雨半生（二十五）
第一眼见到刚给顾客按摩完的瞿师傅：沾满汗珠的面孔镶嵌着一对小眼睛，因为脸上时刻挂满了笑容，纵使头顶早已变成了不毛之地，但配上那一对肥厚的嘴唇外加下巴下面堆起的脂肪都给人一种十分有亲和力的感觉。
当瞿师傅听闻母亲有意让我跟他学手艺后，心中虽有几分不情愿，但因为王阿姨跟在旁边（通过给王阿姨儿子、媳妇按摩，二人已经变成了无话不说的老朋友），为了给王阿姨留个面子，还是顺水推舟地说先让我试一段时间，工资等以后再说。
这样我就开始了自己的学徒生活，由于我手上没有劲道加之一些动作要领掌握的不好，刚开始学艺（说是学艺，实际就是在一些病患身上练习）第二天，瞿师傅对我的态度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我还天真地以为瞿师傅是真想对我大力培养。但是，我真是低估了这世间的人心。
师父在我给病患按摩的时候总是在旁边对我细心指导，没有顾客的时候对我给予了极大的鼓励，为了增加我干下去的决心，还说日后等他干不动了要将这个店面交给我打理。
幼稚的我还真以为遇到了宅心仁厚的伯乐， 更加卖力地练习着……。
但经过近一个月的练习，我依然没有克服掉身手不协调的毛病，加上进店按摩的客人都觉得我是个新手，有意地挑选师父、师兄为他们按摩，这对本来怀揣满腔热情的我似乎是泼了一头凉水。
我就在那种内心炽热而饱受别人另眼相看的环境下熬过了艰难的头两个月，师父也是按照承诺给我支付了报酬每个月四百块钱。
就在我心情无比压抑的时候，老天为我送来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另我和母亲着实欣喜不已……
那日母亲给人做完饭，骑车回到家口，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就看见从隔壁租客家门方向跑过来一只纯白色的小狗。母亲一打开房门进到屋里，那只小狗也跟了进来。
母亲连忙用脸盆接了点水放在地上，又从冰箱里拿出半截火腿肠丢在地下。那小家伙居然也不畏生，竟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儿，隔壁租住的妇女推开门站到了母亲面前：“呦~我还说这个小东西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原来跑到这儿来了。”
看到一旁地下扔着小狗还未吃完的火腿肠，这才跟母亲打开了话匣子：“我昨天刚下班回来，在路上碰见它，就一路跟着我回到家又喂了两根火腿肠，这就撵不走了。这不还在我家都呆了一晚上了。”
“要不然，大姐你留着养吧。你看我现在还要上班，实在抽不出工夫。”那妇女用哀求的语气对母亲说道。
听完那妇女的表述，心地善良且喜欢小动物的母亲想都没想就应允了那位妇女的请求，将那只可爱的小狗留在了身边。
晚上，我结来了一天的劳碌回到家。就听见一只摇头晃尾的小狗冲着我狂叫。待母亲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童心未泯的我简直到了欣喜若狂的地步，竟然满屋子扭起了秧歌。惹得母亲居然笑出了眼泪，引得那只小狗跟在我身后从客厅扭到了卧室……
我还给那只小狗起了很“温柔”的名字―― “贝贝”。
在以后的岁月里，这只被我唤作“贝贝”的小狗陪伴我和母亲度过了那段难忘的岁月，不但慰藉了我那颗孤独无助的心还为这个不完整的家带来了许多欢声笑语……。
等到过完年，我又高高兴兴地去接着干这份学徒工作。将近干了一段时间，师父一直拖着没给我发工资，我还曾私下里跟母亲使起了小性子。母亲还曾安慰我：“人家可能有什么事，过些日子会给你的，别那么小心眼。”
不几日的一天早上母亲突然来到按摩店，说是问师傅点事。中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师傅才给我结清了上个月的工资。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由于当时店里顾客比较多，师傅对我说要我再干一会，晚点回家，给店里加个班。要是往常，我肯定会立刻答复的，可是前几天中午发生的一件事却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将满腹的怨气以赌气的方式拒绝了师傅的挽留：“我今天家里有事” 思绪却不知怎么地回到了几日前。
――几日前的中午，由于雪后路滑。我去按摩店晚了十分钟（店里规定二点半上班），瞿师傅的老婆将我数落了将近半个小时，而对稍后赶到的师兄（师兄比我早来几个月，也能在店内独挡一面了。）不闻不问。
当我回绝了师傅，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师傅的老婆推开门走进了更衣室。她似乎听到了我拒绝师傅的话语，一进门就冲着正欲出门的我叫嚷起来：“兵兵，工作不是这么干的。”
我心中喑想：“几天前不是教训我迟到吗？今天咋又有脸叫我加班？”转身走出了店门。
不出我预料的是，第二天一早，师傅就当面通知我以后不用再去上班了，我强装欢颜地回到了家里。
不久之后，我从母亲嘴中无意的话语中得知：我这两三个月的工资都是母亲从拮据的家中挤出来，交到瞿师傅手中，以发工资的名义派发给我的。
在我的一再追问下，母亲这才跟我说出了真相：原来瞿师傅当初并不想让我跟他学手，只是架不住母亲的苦苦相求，况且当时慕名而来的病患太多，自己分身乏力；加上母亲提出由自己支付我的学徒工资。这才答应让我试试，并答应替母亲保密。
当我听完事情的真相后，内心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原来我这几个月辛苦卖力都是在赚母亲的钱？
我的心头不禁涌上一股哀怨，一面对母亲的用心良苦深感愧疚；一面又为母亲的善良、大度打抱不平。我又开始了捡饮料瓶子的生活……。
接连捡了将近个把月瓶子，就在一日午后我驮着忙碌了一早上才捡到的一袋子瓶子刚骑行到家的附近，就看见房头一群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走近一看，竟然是当地政府张贴的拆迁告示 。“原来一年之前的那次摸底调查到今年才落实到了纸上。”我心里这么琢磨着。
兴奋之余不禁心中涌起一丝悲凉：这个陪伴我成长、承载着一家人喜怒哀乐的“家”就要离我远去了……
我回到家中，将车子、瓶子一一放好。牵着贝贝漫无目地地穿行在那一栋栋平房之中。
往事又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自己才华横溢的青春年少、被伤病折磨的画面、溘然长逝的父亲、辛苦操劳的母亲……
三十好几的我现在依然毫无着落地生活在母亲的翅膀下，往后的人生之路会通向何方呢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自责与酸楚。
听到这个消息后，母亲本着宜早不宜迟的心理心急火燎地从老相识那里打听到了一处出租屋。又从邻居那里借开一辆人力三轮车。我在前面吃力地蹬着车子，而母亲在后面扶着东西，推着车子……。
就在我和母亲清理家中的老物件时，发现父亲生前遗留下一个挂着锁头的红木箱子。待我和母亲打开箱子，清理物品时却发现箱子底赫然放着一副麻将牌、一盒还未开封的 “白沙烟”、一盒抽剩下的“白沙烟”。往事又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记得我那时大病初愈刚刚出院后，经过父母不懈地对我加紧训练，自己已可以单独出外活动了。单调而枯燥的生活另我萌发了“打麻将”的想法，并抱着麻将牌一直对父亲纠缠不休，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父亲便推说麻将送于了友人……。自那以后随着麻将的销声匿迹，我也就淡忘了此事。没想到那副麻将牌竟然被父亲一直藏在这里。
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闲来无事的我又回想起自己上学时背着父母抽烟的情景，出于好奇，竟又私自从父亲的衣服口袋内拿了十元钱，颤颤巍巍地走进附近商店买了两盒白沙烟藏匿于屋后的戈壁滩偷偷享用……哪曾想才享用了几天就不见了踪影，没想到竟是让父亲转移到了这里。
我们母子二人为了省下那为数不多的雇人、车来搬家的费用，硬是靠这对孤儿寡母的微薄之力将居住了近二十多年的老平房内一些生活必须品搬运到了不远的出租屋内（仅为拆迁过度之用）。
那是一间年代久远的一室一厅楼房，位于所在单元的二楼，虽说面积只有五十几个平，屋内陈设也极其简陋。但对于我和母亲来说已经很好了。在那个人们四处寻找出租屋的风口，能租到这么一间房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这里，我们三个“人”（母亲、我、贝贝（母亲总是开玩笑说贝贝是家中一员））在平静与等侍中度过一年。
在这处出租屋居住的一年的时间内，母亲还象在老平房居住时那样：一个人忙里忙外、既要照顾我和贝贝的生活又要去给别人当钟点工赚钱补贴家用。
而我眼看着母亲为这个家操劳，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于是自己就更加卖力骑自行车车捡着饮料瓶子……
平日里总会抽出时间牵着贝贝到相距不远的老平房那里转悠。母亲还在自己工作的小区内为贝贝找了个“对象”，为贝贝留下了一个“宝宝”。可是那只被我们称作“欢欢” 的小狗崽子却被母亲送给了大姨。我还亲自去大姨家看过“欢欢”，那憨态可鞠的模样另我和母亲现在回想起来都感到十分可人。可气的是大姨忙于生意，无暇照顾“欢欢”。不出一月，就将欢欢遗失了。
尽管母亲狠狠责备了大姨，但为一只狗伤了母亲和大姨的和气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但这件事却一直藏在我心底，纵然以后的日子，无论大姨怎么对我好、见到我多么地热情周到、问寒问暖，但大姨形象我的心底似乎已经留下了无法拭去的阴影。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