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词与旧调

2020-06-21  本文已影响0人  小汪ki

0.

小狐狸生在终北之地的山上,她百年来头一次睁开眼,见的是灵动飘然的蓝色衣袂。

1.

保庆殿里,剪烛的宫女被长公主抢了剪子。

她倒也习惯了,行个礼随其他人一起去了门外守夜。

长公主这些年就一直住在保庆殿,是已故的太后的居所。太过平常的事,宫人都与平常一样的过。

今上登基后,中宫一直多病。宫中里里外外的事都是操心的长公主插一手,倒是她吴国封地的大事小情跟上折子似的,偶尔才由内侍送进来。

天子与长公主是双生子——民间本多把这种事当作灾厄。然而从他们出生前三日起,北方就夜夜铺砌通明的七彩之光,照亮近半天幕,司天监为此上了折子,细陈天降祥瑞。

他俩因此都甚受先皇的宠爱,长公主更是得了与皇子们无二致的名,称“书欣”。

虞书欣扔了剪子,大半夜的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

她嘴里不停歇地蹦跳出碎语。半躺着在花梨木的安乐椅上的人,踩着自长公主小时就备好了的陪嫁的春凳,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笑。

虞书欣瞥了眼。

那人单就披了件褙子,水蓝色的。散着的头发不知是遮了几分春光,还是把那些都衬了出来。

“这洋玩意就是坏规矩,孔雪儿你知道自己现在没个正行吗?不看书看我是因为我好看吗?”

大抵是两人都没正行:这话听起来怪刻薄的,虞书欣说完莫名还笑得灿烂。

“没有,”辩白刚出口就被瞪了回来,孔雪儿又笑着说,“欣欣好看。”

“你天天抱着本书,都不会找句诗词赞美我的吗?”

“诗词没有你好看。”

虞书欣想着,要亲自在注录上写好了:今日不宜下棋。

她干脆挤到椅子上。孔雪儿挪了空儿给她,又不作声地挪回去些。

腿和腿奇怪地叠到一起。

虞书欣嗅到咫尺间的香气,也实在地染了对方的体温,双手从衣襟钻进去,指尖那点凉碰触间,让孔雪儿打了个颤。

孔雪儿放下了书,由着彼此依偎到一起。

这时自然是春日。

2.

宫里总有诸多秘密。

“秘密”不全意味着不为人知,也有一些是无人谈起的,还有一些人所共知。

比如宫中诸人来往间也常谈哪家又得了天子恩宠,但大家都避讳着同一件事:福宁殿长年不怎么留宫里郡君过夜,除了翔鸾阁的贵人孔氏。

天子明明性子热闹,日日不落地宣宫中的郡君到福宁殿,有时还三五个的陪她们在园子里嬉闹,但总是夜深了就遣回去。

骄纵与惑主的故事其实早就被传得稀奇古怪,孔雪儿倒也不缺这么件事——相识时今上还是楚王。少年郎初名“书星”,二人是在秦淮河畔私定终身被抓回京城的。

去年七月十六,天子醉酒,丑时从不知哪位娘子身边爬起来,慌忙抓上亲近的内侍就往翔鸾阁跑。

孔雪儿自然已经睡下了。

小皇帝步子赶得比通传的人快。带着中元节后夜风中特有的燥,这些一并被他沾去翔鸾阁的衾枕上。

孔雪儿没有醒。

他从人身侧,抱也抱个满怀,转头自己埋也埋了个满怀,念叨着:“雪儿,雪儿,你看看朕。”

孔雪儿迷茫着垂眸看他,他凑过去吻上她眼角,舌尖沾了湿意去,委屈中似乎真带了鼻音:“小娘子,你生我气吗?”

孔雪儿仍是半醒,甚至不懂这没头没脑的是出了什么事。

“我不生气。”

“你都不气吗?”虞书星咬了咬牙,红着眼圈又去咬孔雪儿嘴角,“你要气死我了。”

孔雪儿这才被他闹醒了。

“官家,不能说那个字的。”

她想着要问问,张口就被撞碎,成了凌乱的呻吟。

“弄疼你了吗?”

虞书星捧着她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滑下的泪珠。孔雪儿就只是用她如蒸熟地黏米般的声音,轻声地说,像床笫间的求饶。

“官家,慢一点。”

转日休朝。

天子一边哭一边把翔鸾阁里那位折腾到天亮的事,沸沸扬扬地传了开去。言官为这事午时后特意来谏,捶胸顿足口沫横飞了足足半个时辰。

虞书星频频点头称是,似乎随时可能从椅子上起来,过去握着人双手,感谢地唤几句“先生”。

他在回福宁殿的路上,一脸郑重地朝身边内侍招手:“召小娘子来福宁殿。朕再三反思自醒,休朝这几日,不应再闹腾出什么事了。”

天子内侍虽然也要读书,但着实听不懂他现下说的什么,就只半弯了腰奉旨去宣。

孔雪儿那时在睡回笼觉。

她梳洗时大致听保庆殿的侍女和她说了个究竟,临再去睡前乖乖与人说话:“官家真是奇怪,我还以为他被什么梦惊了。只是可惜,好梦是补不了的。”

3.

休了几日的早朝,孔雪儿就在福宁殿住了几日。

这之后再有宫闱里的荒唐事传出来,言官也就只是跑去中书省和丞相翻白眼。

长公主就是那时把保庆殿和翔鸾阁之间的墙给拆了,围成了一处。

因为多少动了土木,着实闹得不小。

孔家长子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他为此咬着笔修修改改写了篇诏令,甚至扯上了先皇曾为太后特意修新宫殿的事,还被坊间传他“假天子之口”。

——毕竟他被赐婚给长公主也有不少年头了。

言官骂还是要骂的。

谏到天子那里,就成了“孔先生”以先皇为例,擅自揣摩上意属实是僭越之举。

好在朝臣对这事颇有些得过且过的默契。

虞书欣对孔雪儿诸多挑剔的事人所共知,朝臣们自认与长公主是同一种心思,都不愿天子耽于美色。是故她所行虽然看似出格,倒总是颇得人心。

翔鸾阁之外的宫人们此后不时还拾几番贵人在长公主眼皮底下谨小慎微的闲话,戏谑她什么时候才能飞出长公主的手掌心。

——就孔雪儿自己不急着飞走。

——当然虞书欣也不急。

她今日人前让孔雪儿跳个舞,明日说要看她刺绣。

关起房门却抚着琴给人唱曲,又嘻嘻哈哈吹着孔雪儿被针扎了的手指问:“哎呀,你怎么不小心点。”

孔雪儿在她这受着委屈,自然就没不长脑子的人来横添些是非。

翔鸾阁这金屋被虞书欣砌得固若金汤,孔雪儿自己不想飞出去。藏多一日是一日,倒也不会惦记着问虞书欣怎么想。

不数日子,她也不知这是第几个春秋。

今年又到了七月时,天子到翔鸾阁说要讨酒喝,过了夜。

他起来已不早。

过了午时他和虞书欣在院子里,一人占一个石凳,对坐着下棋。小皇帝问起封妃的事,虞书欣一面落子一面给他讲这朝中的谁家与谁家,他一面点头一面偷偷去看她旁边。

孔雪儿就坐在虞书欣身旁。

确切些,她就半躺在那。还是那张黄花梨,从屋里到屋外,换了本书,也没了春凳。

孔雪儿抬眼回望对面的人。

今日没朝,她早上亲手给他穿上了红色的常服。她学不会束发戴冠,那头乌发就这么垂着,关起门来倒也没人挑天子的毛病。

这样看,他眉眼都还是当初那个少年郎的模样,心性敛在里面,偶尔又轻易随那眸中的光亮流出来。

 “小娘子,‘贵、淑、德、贤’,你喜欢哪个字?”

他如今仍是叫她小娘子。每每唤她时都有几分逗趣,这三个字里又似是加了蜜。

虞书欣难得没去打岔。

椅子悠悠地摇晃,诗词歌赋也有让人觉得失味的时候。

“官家,我喜欢‘淑’字。”

对面一双奇妙的笑容闯进她眼底,孔雪儿只得抿了抿唇:真的,为何这样呢?

4.

相识时的楚王也和如今的天子一样,少年好闹的性子。他到江宁府办完差,偷得几日空闲,慕名跑去秦淮河游玩。

人人给天子面子,也赠他一张面具。

那时的事总被传得才子佳人的。映上秦淮,词里偷喻着,唱出的尽是风流少年郎的面貌。

真切得让孔雪儿将旧事几乎忘了个干净。

她只记得那人印章上的“书星”刻得十分好看,还有他总赖在自家墙头上手舞足蹈。

孔雪儿喜欢他眉眼间的神色,总是生动明媚。

那面墙不高,他后来又在夜里攀上来,脸颊鼓鼓的,一点也没有他人描绘的风流样,眸光难得有些暗。

只有那身青衫是风流的。

他说:“小娘子,我想给你最好的,我给不了你了。我拿不出怎么办?但我要给。不然,你要这天上的星星吗?”

这话前后搭起来要让夫子气得跳脚——孔雪儿想些不着边际的事,又还是对那张脸在意的很。

“小娘子,你要和我私奔吗?”

“好。”

说来就是那样而已,他们才走了两日便被抓到了。

5.

封妃的事从七月被压到了腊月。

虞书欣算算这个讲讲那个,天子不催她谁也没辙:其实龙椅上的那个人也拿她没辙。

年少的天子虽然聪明得紧,但常在前朝被欺负,朝臣总归爱与他谈这样那样的事,又说他性子浮躁。

从士族到官宦家的牵扯,朝堂上大臣们嘴中与心里的盘算,自小跟在先皇身边长大的虞书欣总是不厌其烦地将这些教了又教,明明同岁之人,却像极了谁都会夸赞的“有学的长姐与敏人的幼弟”。

直到腊月。

腊月的一日飘起了雪。

虞书欣这日也问孔雪儿:“贵、淑、德、贤,你喜欢哪个字。”

“那么多字,一定要从这里选吗?”

她本来想去园子里赏雪。伞一早拿出来,现下又干脆找地方放下了。

“就从这里选吧。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有什么不好?”

“我喜欢‘书’字。”

孔雪儿自认不是个单纯的人,偏对这事单纯的很。因为她似天生便对情爱通透,且缺不得对人的渴求。

第一个闯进她心里的人是虞书欣,在那里住下了。

——深宫中的情爱写在字句中是高墙下的花开花落,却从来念作“求不得”。

大雪终于在申时倾覆下来,孔雪儿对虞书欣说:“欣欣,好冷啊。”

虞书欣听她话,唇齿间哑然又干涩:“那我抱着你。”

冷了的身子由唇舌与指尖煨着,孔雪儿和那点热意颇像,她弓起身子,该与不该的地方贴在虞书欣腹上,细细碎碎地呻吟。

“你喜欢‘书’字有什么用呢?你喜欢的是哪个‘书’字?说给我听。”

孔雪儿攀上来吻她。

湿润的双眸,不遮掩的绯色,缱绻着,潋滟很快侵染身体。

虞书欣知道这种时刻,自己那些愤愤不平来于哪。但凡不做这颠鸾倒凤的事,她都不会去问这种傻话。

但孔雪儿不行,孔雪儿总要眼见她恨了怨了才开心。

她不该做的事也做了,这不该有的怨一丝一丝,结到一起,当然也不必去解了。

6.

虞书欣不去说破,孔雪儿只是固执。

她与天子的相遇从不是什么“才子佳人”春日里的动人故事:是算计。

私奔的事当年是由人自王府连夜带到保庆殿的,那时他们的母亲尚未封后。

楚王府里都担心他被哪个青楼女子迷了心智。好在再打听回来,知道他是拐了江南粮科院孔大人家的女儿。

宫里传话回王府去,说保庆殿里两天都没熄过灯火。

被抓回京城的当日,虞书星就来了。他聪明得紧,一面撒娇,一面在母亲那里夸孔雪儿知书达理似是懂他心意,又偏不提她生得好看这事。

虞书欣在那听着,觉得这戏看起来十分没趣。

——只有她知道,他们母亲在保庆殿里睡得很安稳。

慌忙的是她。

虞书欣与孔雪儿相识时她们甚至都未及笄。

她跑去将军府上找玩伴,撞到了跟在丞相身后的女孩。说是入不得相府的庶女,比她还要小上一岁,丞相有个孔姓的门生,他娘子时时想要个女儿,很小便过继了去。

虞书欣倒不会不知趣地去问,那她为什么又能回到相府。

她只是也找了件学子们的青色长衫,用秀气名贵的小冠挽上发髻,三不五时跑去爬相府偏院墙头。

孔雪儿总是在读书。

她就随便从对方身上找一处靠着,脸上笑得娇俏艳丽,双眼不老实地在孔雪儿脸上来来回回,让孔雪儿念出声来。

虞书欣行笄礼那年后,初春时难得下起小雪来。她伴着零星的雪,坐在在相府湖边的亭子里钓鱼。

天气刚刚回暖,湖里还有不少大大小小支离破碎的冰块。

孔雪儿坐在她旁边,抿抿唇问她:“这里真的有鱼吗?”

“自家湖里有没有鱼你都不知道,”虞书欣颇得意地扬起头来,黑色的裘皮都随她动了动,也不知有没有惊到湖里的活物,“这里有我啊。”

孔雪儿附和着她,点头称是。

在她们衣服上化到一半的雪水又结成冰珠,孔雪儿说去给她撑伞来。

后来虞书欣听说孔雪儿离京前一天,也撑着伞在湖边。细雨蒙蒙中她等了许久,鞋尖也打湿了。

是帮虞书欣到偏院拿扇子去的内侍打听来的——自她小时伴着她长大的人,总归懂得她想知道什么。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圆形的团扇素素净净的,就只靠着边,写了这么两句,还是前人作的诗句。

虞书欣念叨着“孔雪儿那么多书都白读了,孔雪儿你不真诚”,把扇子压了箱底。

她想:孔雪儿才不是在等她。

后来那扇子在孔雪儿进王府头一日回到了她手里。

纳妾是不能行却扇之礼的。虞书星自己悄悄张罗着,备齐东西,一件件在她面前摆弄好。

孔雪儿自然欣喜地笑。

她与怨憎的命运如期而遇,那刻却觉得各有各的报应。

——他们大抵是一样的。

7.

是因灵犀相通,孔雪儿才回来的——虞书欣特意把扇子从箱底折腾出来,存心给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那一刻,她比被冲昏了头脑的少年先一步明白过来。

——他们和孔雪儿的结局,总归都会变成一个样。

她该早一些弄明白,孔雪儿不过就是来代替母后和丞相不能写下的盟书。然后在孔雪儿说“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时,告诉她宫中的湖畔其实没有虞书欣在那里,你不要来。

——孔雪儿刚入宫时封号承乾。

是顺承天子,而不是天意。

虞书星是那时才明白,“私奔”只是他刻意结上的绳索,缚住孔雪儿的手脚,由他牵引在手里。

即便说的那一刻他是当真的。

8.

大雪下了几日。

腊月十八,孔雪儿封了淑妃。

长公主请旨要回封地完婚。

出了宫门,孔家的长子背着她走车马前的一段路,在皑皑白雪上留下深浅雷同的脚印。

“婚礼筹备好了?”

“你要叫我欣欣。”

“不准纳妾,不准忧虑有的没的那些事。我会去操心苍生去爱万物,所以你只爱我就好。”

背着她的人轻轻点头说“好”,和他妹妹倒也有一两分相似。

“要是与我这样过不开心,我们就造反找些乐子。”

9.

虞书欣打了个激灵才醒过来。

她这一觉睡了好几日,醒来时身上都是细蒙蒙的汗。

府上小仙娥见她睁了眼喜极而泣,仿佛她是死而复生一般,又急忙忙地唤她起来:“仙师你总算醒了,司命星君在外面等您好久了。”

“知道了知道了。”

虞书欣是执掌天地间姻缘的月老:早前有对怨侣的红绳系来系去中间都是结,她装成小老头拿着姻缘簿下去人间,想看看都这样了还要痴缠的,到底是哪家的混小子与小丫头,被人撞见就传了开去。

几日前司命提着盏玉石炼制的灯来她府上,灯剔透玲珑地亮着,里面装的是只小狐狸的元神。

小狐狸生在终北之地的雪山中,是天地精华孕育滋养的小狐狸。

大多狐妖千年才炼化一尾,她每一百年就长出一条来。眼看小狐狸就要长出第九尾,幻化成形了。但她一直生活在终北之地,也就只与极寒中的奇珍异草聊天,或和凤凰鲲鹏嬉闹,到了世间定不是好事。

司命引了她元神出来,要先丢去人间,由她历经“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之苦。

彼时虞书欣扇着根本用不着的扇子,心疼地抚摸那盏灯:“懂了懂了,让我给她牵段姻缘是吧?这话本你写还是我写啊?”

司命拱手让她写,顺便从袖子里摸出面前世镜来让她照。

倒也不是前世的事。

不过就几百年前,虞书欣跑去终北之地玩时,见到一只在冰川间睡觉的狐狸。她抱着睡得酣的狐狸到处跑,小狐狸睁眼时她开心地蹭了蹭人家鼻尖。

小狐狸那时才两尾。

司命说那是她生于天地间后,第一次苏醒。

虞书欣最明白姻缘之事。

既然她种了因,早晚得去结这个果。

这一生若只有初相识,确实也没什么趣味。

她当即兴高采烈地应下,难得闷在屋里两日没出来,拈着孔雪儿的命格,落笔的字龙飞凤舞。

人间的事对她来说不过就是几日间的梦。

可梦显然不是什么好梦,虞书欣闷着道:“也不知是谁去受苦,怎么是我悲惨成双?”

两人都由她一魂托生,魂是回来了,连着人间的记忆,她觉得脑袋要炸了。

她大步跑去找司命算账,都忘了这本子是她自己写的。

等在月老府门外的人听她大呼小叫地跑出来,笑吟吟地回头,樱花边的伞握在手里不急不缓地转了两圈。

“怎么是你这只小狐狸呀?”

“司命星君让雪儿来谢谢仙师。”

化形的小狐狸生得白嫩,裙摆与衣袖状似花瓣,轻飘飘地。虞书欣心想果然如“梦里”那样好看,难怪几百年前自己就动了心思,想抱回来养。

“你别叫得这么生疏,”她晃两步钻到伞下,低头凑近过去抱怨,“我好歹还当过你夫君呢。”

“您何止是我夫君呀。”孔雪儿把伞向她倾了一些,尾巴钻出来在身后慢悠悠地摇晃。

 “呃……”

——她们做过夫妻,也曾是怨侣。

虞书欣觉得喉咙被不存在的物件噎住了。有理没理的事她都能与人掰扯上好一阵,但她这次“理亏”大了。

——孔雪儿在闹别扭,这狐狸生气也生那么闷。

虞书欣觉得小狐狸还是当年尾巴少时好懂,开心了就拼命地晃尾巴,不开心就绕着自己转圈,害怕时炸起毛呲牙,玩闹时还会往自己裙底里钻。

虞书欣灵动的眉眼深深地敛起来,她抓上孔雪儿的手腕。

“我们等星辰当班时去人间。我比哪个都好,我与你私奔。”

10.

“你他日要是飞升成仙,可不要再去糟情劫了。孔雪儿,我帮你求天地,雷劈火烧哪个轻些啊?或者你觉得哪个好。”

孔雪儿想,她怕是注定要渡这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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