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全省城谋生记（十五）
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的事情你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眼见为实”有时候反而会成为人们探寻真相的一块绊脚石。
当大家看到王大全打开的铁皮柜子里，两摞钞票整齐的码放着，上面还分别压着两部手机时，所有人都傻了。王大全更是不可思议的愣在了那里，他甚至忘记了替自己申辩。老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一开始就看错了王大全。
小唐和李祖根刚开始还站在人群外围，当王大全把钥匙插进衣柜门的钥匙孔时，他们已经挤到了人群里面。当静静地躺在那里的钞票和手机赤裸裸的暴露在大家的视线里的时候，人群里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了。
王大全听到了围在一起的人群中，有人在悄悄地说着什么，他隐约的听到有人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挺老实忠厚的一个人，原来手脚不干净。
本来还想回护王大全的老方，看到眼前的一幕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群里传来了孔燕家阴阳怪气的声音：“我早就看着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你们还一直护着他。现在知道了吧，咬人的狗从来不叫。”
王大全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只是耷拉着脑袋，甚至连孔燕家的对他的侮辱都没做出任何的反应。
“报警吧。”人群里不知道谁无奈的说了一声，从语气里能听出对王大全的失望。
老方看到了赵建国掏出了手机，正在拨着号码“1——1——0”，当赵建国刚要按下拨出键的一刹那，回过神来的老方一把把他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
攥着赵建国的手机，老方咬紧了后槽牙，伸出右手食指划着半个圈指着所有人，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他妈看谁敢报警！”
老方的这句话一出，没有人敢有异议了，只有孔燕家还在悻悻的在人群外面小声嘀咕着什么。
“厨师长，这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李祖根一把抓住了王大全的衣服领子，恶狠狠的说：“直接报警把这小偷抓起来。”
王大全任由李祖根使劲抓着自己的衣服领子，他已经丧失了做出任何的反抗的意识。人群中发出的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老方对几个厨师说：“你们几个回去，别耽误了客人的菜。”
又对另外两个老员工说：“你俩去搭把手，如果需要帮忙传菜，你们先支应着点。”
然后他用一种不可否定的语气对剩下的人说：“你们，谁也不准离开这个屋子一步。”
说完老方掏出手机，拨通了董事长的电话，压低声音说：“董事长，这边出了点事，跟您汇报一下……”说着他慢慢的走到了更衣间的门口，当他再次转回来的时候嘴里答应着，“好的，好的。”
没过五分钟，保卫科的科长刘兴达带着一老一小两个保安，来到了餐饮部的更衣间。赵兴达进来之后，老方把事情的细节向他说了一遍。刘兴达听老方的讲述时，时不时的抬起眼皮看着王大全、孔燕家、小唐和李祖根几个人的脸上表情。
刘兴达又小声的问了老方几句，等老方跟他说完，刘兴达回头对小保安耳语了几句，又冲老保安使了个眼神，小保安转身跑出了更衣间。
刘兴达大声的问小唐和李祖根：“小唐，小李，你们几点发现钱丢了的？”
“就刚才，我们出来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打开柜子就发现钱和手机都不见了。”小唐回答赵兴达说。
“你和小唐一起出来的？”刘兴达接着问李祖根。
“嗯，是。我和他一起。”李祖根赶忙回答。
刘兴达又回头问老方，只不过是把头凑得离老方很近，没人听得到他在向老方询问什么。老方在说话的时候，刘兴达不住地点头。
“王大全，你从八点开始到刚才一共进过几次更衣间？”刘兴达看着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的王大全，问到。
遭受了巨大打击的王大全，像失去了灵魂的石人，垂着头低声说到：“就刚才拿手机，给俺爹打电话时进来了一趟。”
刘兴达突然把头转向了一直倚靠着自己柜子的孔燕家，问到：“孔燕家，你进过更衣间吗？”
孔燕家看了一眼刘兴达，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说：“你什么意思啊？”
“我问你，你就回答就行。别跟我吊儿郎当的！”刘兴达的语气里充满了压制。
孔燕家知道这个保卫科科长刘兴达不好惹，抽了一下鼻子说：“我没进来过。”
“嗯，行了，老方。我问完了。咱们等会吧。”说完刘兴达一屁股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转头对老方说。
老方一脸疑惑的问赵兴达：“等？等什么？”
“等结果，看看他们几个谁在说谎。”刘兴达带来的另一个保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打开免提的手机递给了刘兴达。
原来，刘兴达在问王大全他们几个问题的时候，另一个保安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刘科长身上时，悄悄地拨通了去看监控的小保安的手机，并且把免提打开了，这样，小保安就能清楚地听到更衣室里的所有盘问和对话。
过了四十多分钟，小保安终于跑了回来。他一脸兴奋，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小保安跑进更衣间，凑到刘兴达耳边，说着什么。刘兴达脸上的表情从开始的眉头微蹙到展露着神秘的微笑。点了几下头后，他让小保安站在了一边。
“孔燕家，我知道你姐夫是总厨，大家都让着你，不愿意得罪你。可是，你今天办的这件事不太地道呀。”能看出来刘兴达的心情放松了很多，他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可是他摸遍了口袋却没有找到打火机。
“唉，老方，火儿！”刘兴达扭过头冲一脸茫然的老方做了个打火机打火的手势。
老方掏出自己的Zippo打火机，递给了刘兴达。刘兴达点完烟老方伸手刚要拿回来，刘兴达却很自然的把打火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老方骂了一句：“你他妈弄这么多打火机熬汤喝啊？”显然这不是刘兴达第一次黑老方的打火机了。
刘兴达看了老方一眼，说：“你还想不想听结果了，你今天除了这个打火机，还得好好谢谢我，一会给我弄俩菜，我在你们后厨喝点。”
老方又骂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他在等刘兴达继续往下说。
刚才听到刘科长冲孔燕家说的那句话，所有在更衣间里的人都开始小声嘀咕了，孔燕家的额头上泛起了了一层光泽。
更衣间的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除了刚才被老方安排回去的几个厨师，传菜组的几个人听说这边出事了，也都凑过来看热闹。
刘兴达继续说：“孔燕家，你为什么要说谎呢？就你这智商你还敢陷害人啊？”刘兴达轻轻的吸了一口香烟，从烟头冒出的青烟，遮挡着刘兴达看孔燕家的眼神，朦朦胧胧的充满了神秘感。
刘兴达心里想：“真他妈爽啊！很久没有这种破大案的感觉了！”
孔燕家嘴角稍微抽动了一下，轻微的动了动肩膀，依然用一副无赖的强调对刘兴达说：“刘科长，请您把话说清楚点，我怎么陷害人了。”
“你小子给我客气点，别人怕你姐夫，我还不至于怕他。”刘兴达又吸了一口香烟，只不过这一口他吸的比刚才更用力。
刘兴达把烟深深的吸入肺里，他很享受尼古丁给他带来的刺激感觉，这种刺激让他感觉到猎物落网的兴奋快感。
“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刘兴达弹了弹已经很长的烟灰，继续说：“你小子九点零二分在四楼客房部跟谭铭琛交头接耳的嘀咕什么呢？”
听到刘兴达提到了谭铭琛，孔燕家不像刚才那么沉得住气了，他的额头上明显的渗出了汗珠。
原来在四十多分钟的时间里，小保安把刚才从手机免提里听到的所有人，在监控从八点以后的行踪仔细查了一遍。
“谭铭琛是我老乡，他也回不了家，所以叫我下去聊两句。”孔燕家的嗓音开始变得尖细了起来，声调也比刚才高了许多。
“哦？那你能不能把他给你的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刘兴达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
这时的更衣间里和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没有了一点声音，他们都在静静的看刘科长破案。
“谭铭琛没给我什么东西，”孔燕家说完了这句话，突然意识到小保安肯定在监控里看到了谭铭琛给自己递东西了，所以又改了口，说：“那东西，那东西是谭铭琛给我姐夫的！”
孔燕家现在已经慌乱了起来，他试图再一次把他的姐夫搬出来替他抵挡一阵。
“你他妈的这是在坑你姐夫啊！”刘兴达骂了一句，“你个败家玩意儿！”
他呼的一声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动作过于用力，他的腿弯把椅子碰翻在地。他这么猛地一站，倒是把他身后的老方吓了一跳。
“你姐夫？他要更衣柜的钥匙干吊用！”刘兴达两步蹿到孔燕家的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近乎愤怒的声音对孔燕家吼道：“还不赶紧把钥匙交出来！”
原来谭铭琛在后勤管理各个仓库的钥匙，当然也包括了各个部门的各种橱柜的备用钥匙。孔燕家用两盒烟就换走了他的饭碗。
当已经崩溃了的孔燕家浑身颤抖的打开自己的更衣柜，从里面拿出来三把更衣柜钥匙时，所有在更衣间里的人，爆发出了如海啸一般的咒骂声，甚至有几个人已经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如果不是老方隔在了人群和孔燕家之间，孔燕家的这个年恐怕要在医院里度过了。
刘兴达让一老一小两个保安把孔燕家带回保安科，等董事长的指示。
老方坐到已经哭的泪流满面的王大全旁边，摩挲着他的肩头。王大全能感受到厨师长给他的深厚宽慰。但是今天他所感受到的来自于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对他的伤害要超过以往任何一次的羞辱和打击。
当人们欢呼着、簇拥着“神探”刘兴达走出更衣间时，重新获得了清白名誉的王大全却萌生了去意。他有点心灰意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