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出走的那一天

考研倒计时七天。放弃考研的第八天。家人和闺蜜都还没告诉，不敢。

前一天，给院里的国际学术研讨会做志愿者。今天上午，从虹口宽敞明亮的报告厅赶回松江狭小凌乱的宿舍，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这次的志愿者更加深了我的决定：因为害怕社会去读一个无感的研究生，还不如赶紧收拾收拾找工作。中午午觉刚睡醒，正好老爸打来电话。为了不打扰室友，我走到走廊上去接，顺便取回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每次和他讲话，即便只是敷衍地“嗯”、“啊”，我也必须要同时做点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不然，很难控制复杂的情绪，经常被“逼”到嚎啕大哭。

“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还行。”我走进水房。

“累不累？”

“还行。”瞟了一眼洗衣机上的计时器。时间到了，挺好。

“哪天考研？”

“不知道。”打开洗衣机的盖子。衣袖、裤腿都纠缠在一起，好像遇见许仙之前、在水里嬉闹的青蛇和白蛇啊。

“23号吧？”

“可能吧。”开始把衣服一件一件抖开，再放进塑料盆里。

“报名了吗？”

“……没有。”真实的故事太混乱，不如这样快刀斩乱麻。

“没报名？”

“嗯。”心跳加速。我真的害怕老爸会从手机里跳出来，揪着衣领问我话。

“北京也没报啊？”

“嗯。”北京？什么北京？他怎么知道我报的北京？

“你要找工作啊？”

“……嗯。”摆在我面前的其实还有公派出国、支教等等别的选择，只是我懒得解释。解释了他也不会听，我永远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那……那行吧，再说吧。”

刚好衣服都取完了，又说了几句，匆匆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我已经收拾好衣服出了门，在路口等红灯。接到了老爸的第二个电话。我盯了几秒手机屏幕，猜得到他要说什么，犹豫着要不要接。深吸一口冷气，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了。

“喂，闺女，你考研没报名啊？”

“嗯。”红灯还有十三秒，马路对面有七个人，马路这边算上我有十六个人。

“啊……那……那就明年再考吧……明年再考也行……明年你考吗？”

“不知道。”感到脊背一凉。宁愿让我再等一年，也要考研究生。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那你想找工作啊？”

“嗯。”已经找好了实习，下周三上班。三个月后，如果双方都满意，可以签三方。不过这些话，我还是懒得说。

“现在考研报名……现在来不及了吧……”

“嗯。”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招聘会啥时候啊？”

“不知道。”秋招已经结束，春招还没开始。可如果这样说，肯定又被一通说教。

“行吧……没事了……挂了。”

看似很平淡的对话，实则暗藏刀剑。我早就厌倦了旁人的“关心”和“建议”，再也不想当谁的玩偶。内心反叛，行为上却始终 没有勇气，依旧顺从。这内外的反差，曾一度把自己逼到“有抑郁倾向”。这一天，至少在考研这件事上，我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苟且偷生了。

我是出走的娜拉了。

娜拉最后会回归的吧，当她是一个独立的自由人的时候。如果这也可以打怪升级，现在的我可能个初级菜鸟。理智上懂得的事情，不代表心理上做好了准备。反正现在也挺好，没有出走，哪来回归。

希望老爸看不到这篇文章。希望就算他看到了，也不要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