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南方姑娘”
赵雷火了,清早出差在机场排队过安检的时候看到朋友圈铺天盖地的刷屏。好久没有听他的歌了。
第一次听到他的歌是在回家的火车上。那个下午我昏昏沉沉戴着耳机,系统给我推荐了一首《南方姑娘》。“北方的村庄,住着一个南方的姑娘。她总是喜欢穿着带花的裙子站在路旁。她的话不多,但笑起来是那么平静优雅。她柔弱的眼神里装的是什么,是思念的忧伤...”。
这首歌结束的时候,我还是靠着坐垫闭着眼睛,却不知不觉泪湿了眼角。赵雷平静的浅唱低吟冷不防的触碰了我的心。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那个穿着蓝色碎花裙站在异乡街头的南方姑娘,就是当年的自己。因为这首歌留在心里的感动,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我在跑步时单曲循环他的歌。
春节前研究生时的好友回国,我们见面喝咖啡。她说,“你和在学校的时候一点儿没变化,还是一样温柔贤惠。那会儿就总包馄饨给我吃,现在终于做了你真正喜欢的事了。” 我笑,“现在可没人这么说我了。大家总说我给人的第一印象很理性。还是老朋友好,知根知底。”
聊着天儿,仿佛一下就把自己拉回了多年以前。学生时代,我一直是个标准的文科生。高中热衷于给电台写稿,大学里忙着编杂志,完全一副清高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文艺女青年模样。所以当得知我要去做投资银行的时候,家里人打赌说我一定撑不过半年。
在香港做投资银行,主要是负责一些大公司的海外上市并购项目。记得在很多年中,我年终评语的缺点里总是赫然在列,“emotional(感情用事)”。在这样的机构,算错一个小数点,就会对客户的财务数据产生重大影响;排版上多了一个逗号,老板都会把书扔到你脸上。因为一份不严谨的文档就意味着不专业。连一个文件都做不对,客户凭什么信任你能精确的完成重要的交易?所以最初的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周都会跑到洗手间哭,有时回到座位上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这时,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前辈就会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频捷,是大姑娘了,办公室里不能哭。”
在工作的锻炼中,慢慢的泪点越来越高,去洗手间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一个感性的慌慌张张的文科生在年复一年的严格训练中,越来越懂得克制与承担。
人身上发生的变化往往是潜移默化的,但认识到自己却经常是突然的。前两年夏天与好友在肇庆玩,他要去找一种叫竹蒿粉的小吃,据说有家小店做的特别好。查了导航,路程显示只有几公里,所以我们决定走过去。
从七星岩出发,我们拿着导航边走边聊天,不知不觉却走了十几公里。他停下脚步说感觉有些累了,休息一下。于是我们停下,他弯着腰扶着膝盖,然后瞟了一眼穿着凉鞋的我说,“我都觉得挺累的,怎么也没听你喊一声?” 我说,“是挺累的,但也没什么啊。” 他说,“你跟一般女孩儿可真不一样。” 我好奇的问,“那其他女孩儿是怎样呢?” 他扑哧一下笑了,说,“她们会说,累死了,你背我吧。” 然后我们一起大笑起来。原来,那个动不动就流眼泪的文艺小青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坚强。
我的成长轨迹其实代表了很多人。我们从被父母照顾呵护的孩子,到去异乡求学,再到外地工作,学会独立生活。人情的冷暖,工作的历练,世事的磨砺,让我们越来越成熟;懂得承担,学会独立,变得坚强。
有人说,年纪大了,心就变硬了,痛感觉不到那么痛,爱也感觉没那么爱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直到有一次从外地回北京,好友来接机。结果航班晚点,通知夜里一点才会起飞,落地北京是凌晨四点。我很担心太晚耽误他休息,感觉十分过意不去。他不耐烦的说,“你就别管了。能不能少操一点心?你都忙了好几天了,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别跟个女战士似的。” 后来飞机快五点才到,出了接机口看见他稳稳地站在那里,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在那一刻,我不再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女汉子,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原来,那颗心并不是变硬了,只是披上了厚厚的一层盔甲。当你被爱,被呵护的时候,内心中的那个孩子就会被唤醒,就会露出那颗最柔软的心。
我离开家很多年,平时和父母不住在一个城市。今年春节,我们一起去国外玩了一段时间。旅途中,我很严肃的跟她们说,“你们就开开心心的过好自己的生活,别为我瞎操心。以后听我的就行了。” 虽然口气是有些命令式的,但是我能看的出来,她们很开心。
回国第二天,我和妈妈出去逛街。路过一家女装店,店门口的模特身上穿着一条下摆很大,外面有一层白纱的长长的浅蓝色半截裙。妈妈兴奋的指着这条裙子说,“小时候看国外的电影,我特别希望有一条这样的裙子,感觉穿上就会像公主一样,但那时候国内没有。”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出这么可爱的话。
那一刻,我心里一紧。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让她安心。只有当她放下心来,真正感觉到被我爱,被我关怀,她心里的那个孩子才会跑出来。
前两天在台北出差,遇见台湾的出版人吕先生。先生祖籍江苏,所以和我们吃饭的时候,他特别说,“我每次去北京都住在南京饭店,我喜欢吃那里的狮子头。”后来我们一起搭出租车去书展,坐在前排的先生突然扭过头神气的对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总住南京饭店吗?因为除了狮子头,有一个小菜我特别喜欢。” 我好奇的问,“是哪个小菜?”他调皮的说,“是腌生姜。那里的腌生姜和小时候我妈妈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之后他沉默了片刻,接着说,“每次去那里,我点上这盘腌生姜,那天晚上就一定要去卡拉ok唱首老歌《母亲你在何方》。然后,先生转回头去,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他喃喃自语道,“母亲在的时候,我们就还是孩子。”
我的鼻头一热。原来,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南方姑娘”。无论多少年过去,那个孩子都一直在心底。
是爱,让我们卸下心头的盔甲;是爱我们的人,让我们可以找回当初那个温柔真挚的孩子般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