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白话本：王阳明出身靖乱录 /14 南赣剿匪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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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南赣剿匪 (一)
电视剧《王阳明》剧照
王阳明亲自带着的一队兵马，于十月初九这天赶到了南康县城。有人前来告发说，义官李正严和医官刘福泰，一向跟贼寇多有往来。王阳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想，此二人若能为自己所用，剿匪当更加有利。于是，命这告发之人写下状词，并差人叫来李正严和刘福泰二人。
李正严一见王阳明，问道：“不知大人唤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王阳明冷笑一声，对他们说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通贼寇，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将告发他们的状纸递到了二人的眼前。
李正严看过之后，立即跪下，向王阳明辩解道：“大人冤枉，我二人怎会通敌，定是这告发之人贼喊捉贼，陷害我等啊。”
王阳明听李正严说完，知道他们会狡辩。但他并不想责罚他们，打算好好安抚这两个通晓贼寇情况的人，留做他用。于是，对李正严说道：“你也不需辩解，就算你们通匪，我姑且饶恕你们，只要你们能戴罪立功，我则既往不咎。”
李正严二人听王阳明如此说，也只好立即表示道：“我等愿为王大人效犬马之劳。”王阳明便将这二人留在身边做了幕府，让他们戴罪立功。
这天傍晚时分，李正严和刘福泰二人来到南康县衙，说是有机密要事求见王大人。王阳明听闻后，便将二人叫了进去，问道：“你二人有何事禀告？”
李正严说道：“大人，我二人为攻打桶冈之事前来。若要攻打桶冈，必要经由一个叫做十八面的隘口，此乃这路上第一险要的地方。这十八面隘口位于群山环绕之中，道路狭窄，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官军之前虽然多次前去征剿他们，但每次都被这帮贼寇困在了这里，不能过去。”
王阳明听后，缓缓说道：“这个我已经知晓，只是尚未有对策。两位可有破贼良策？”
刘福泰听王大人如此问，便立即说道：“我二人正为此事前来。有一人，名叫张保，是个木工，手艺不错。因此经常会被这山里的贼寇们抓了去，贼寇们但凡要建立山寨，都会让他负责设计建造。假如要知道这山中的地理优势所在，必须要得到此人才行啊。”
王阳明听完大喜，问道：“如今张保人在哪里？”李正严答道：“我等蒙大人不杀之恩，发誓要全力报效于大人。天可怜见，让我们侥幸找到了张保，现已被我们带到了辕门之外。但我二人未得大人允许，不敢擅自带他前来面见大人。”
王阳明心知破贼有望，对二人说道：“你们出去将张保带来后堂见我，注意隐秘行事，不要声张。”二人领命之后便将张保带来了后堂。
张保见王阳明后，心知自己犯下大错，倒头便拜。王阳明故作愤怒地说道：“好你一个张保，听闻这山中贼寇所建立的山寨，竟然都是出自你的手中。替贼寇卖力，其罪当斩！”张保一听，吓得连连叩头，回答道：“小人就是个木匠，靠着这门手艺混碗饭吃。之前误入贼穴，一时贪生怕死，不得已才受其驱使的啊。还望大人开恩。”
王阳明见张保已全在自己掌握当中，于是说道：“本院暂且记下你的过失，不跟你计较。但那些贼寇所建立的山寨，必然选择都是险要的地方。你既然帮他们建立了山寨，就应该对这地理位置知道得非常详细。你可以将山寨里面左右前后的大小出入道路给我一一指明，待我攻破贼寇之日，给你也记上一功。”
张保听王大人饶了自己，对王阳明的要求欣然接受，说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那就让人拿笔纸来吧，我来写。”王阳明点点头，对李正严和刘福泰说道：“你二人在此陪着张保兄弟，我先回房去了。”回到卧房后，王阳明又让服侍自己的仆人给张保准备一些饭菜和酒水送去。
张保对王阳明的盛情感激不已，将自己知道的山寨地理情况详细写了出来。比如哪个贼寇的山寨在哪座山，哪里的道路是可以前进的路线，哪里的道路又是可以撤退的路线。哪处山头跟哪个山寨相对，哪里的道路比较平坦，哪里的道路又有艰险。如何可以上山，如何可以下山等等情况均详细写了出来。就像是一个写卖山文契的，东西南北的方位边界写得清清楚楚，滴水不漏。
王阳明身边的仆人回来禀告，说道：“老爷，木工已经将您要的东西全部写完了。”
“好，让李正严和刘福泰二人带他来见我吧。”仆人过去传话，张保三人来到王阳明的卧房之中。李正严将张保所写的这份山寨地理形势呈于王大人，阳明接过来亲自看了一遍之后，对张保说道：“张兄弟，你写的这份东西非常详细，谢谢你。今后就留在我这里，替官府效力，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张保十分开心地回答道。
王阳明点点头，转身对李正严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三人今晚就在我这内堂的厢房歇息吧。”三人谢过王阳明之后，各自歇息。第二天一早，王阳明对这三人都授予了“义官”的称号。
十月初十这天，王阳明领着自己的一标人马行进到了南坪。稍作安顿之后，王阳明便派出李正严和刘福泰两人带着几名探子，各处去打听横水贼寇的消息。两人回来之后报告王阳明说，这些贼寇没想到官兵这么快就过来了，各贼巢都在聚集人马，纷纷大声喊叫着“官兵来了，官兵来了”。这些贼寇们已经开始分头准备抵抗我军，都显得十分惊慌的样子。在各重要的隘口，都架设了滚木礌石，开始部署了一些人马。王阳明知道这些消息后，便命令全军加快脚步，乘着夜色快速向前推进。
滚木礌石
十月十一日，王阳明带着大军到了距离贼巢三十里的地方，命令安营扎寨，让人开始修筑瞭望哨台，挖筑壕沟等工事，摆出一副要在这里屯扎很久的样子。大军安营扎寨之后，王阳明叫来听选官雷济和义民萧庾两人，让二人带着四百名会登山的当地乡民和樵夫，每人给一面旗帜，拿着赍铳炮、钩镰枪等兵器，从山间小道，攀着悬崖峭壁而上，让他们埋伏在附近各山顶的高处，并在山顶堆积起来一些茅草。告诉他们，等到第二天官军进攻各山头的时候，便将旗帜树立起来，点火放炮，虚张声势。
十月十二日，官军来到了十八面隘口。这些贼寇正准备凭借着这道天险迎战官军，这时突然听见远近各山顶上炮声如雷，浓烟滚滚，到处都是火光。官兵各各口中大喊杀敌之声，奋勇向前，炮箭齐发。贼寇见到这般情形，都开始惊慌失措，以为官军已经攻占了各处山寨，都开始放弃在隘口的抵抗，纷纷逃窜。
王阳明提前派遣了千户陈伟和高睿分别带着数十名壮士，攀着悬崖而上，夺了各处隘口。陈伟和高睿见贼寇四下奔窜，便将贼寇布置的滚木礌石都发射了下去。于是，官军们乘胜追击，一路杀声震天。指挥谢昶、冯廷瑞两人带着部下，从小路提前杀到了贼巢，并一把火将贼巢给烧了。这些贼寇见丢了山寨，无路可退，便大败而逃。于是，官军们接连攻破了长龙、十八面隘口等七处贼巢。
谢志珊和萧贵模两人本已计划妥当，想着这横水处在群山之中，可以凭借着天险以自守。可突然听说官军快要逼近自己的山寨附近时，仓卒之间慌忙派人前往各处险要之地进行防守。但当谢志珊看见横水周围的山头之上，一片浓烟滚滚，烟焰漫天的样子，又听见到处都是铳炮之声，摇撼山谷之时，他瞬间崩溃，心胆俱裂，只好放弃了自己的大寨，仓皇出逃。
这时候，王阳明之前分拨的各路兵马都陆续来到横水。邢珣带兵攻破了磨刀坑等三处贼巢，王天与带兵攻破了樟木坑等两处贼巢，许清攻破了鸡湖等三处贼巢，三人于横水会师。另外，唐淳攻破了羊牯脑等三处贼巢，并且一举攻破了左溪的大寨，郏文攻破了狮寨等三处贼巢，余恩攻破了长流坑等三处贼巢，舒富攻破了箬坑等三处贼巢，季敩攻破了上西峰等三处贼巢，五路大军会师于左溪进行巡逻守备。随后，各郡县的长官也陆续赶到了这里。
经此一战，当天斩杀了钟明贵、陈曰能等匪首数人，其他的贼寇上千人。另外，这些贼寇在逃窜当中，相互践踏而死，或者坠落山崖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不过官军此战也经历了重重困难，因为这些贼寇在他们进军的道路上用山石和树木设置了路障，也埋设了不少陷阱。官军们为了昼夜急行军，只好另择他路，一路跋山涉水，披襟斩棘。路上遇到了险绝之地，只能将绳索绑于山崖间的树木之上，一个接一个地攀援而上，往往会失足坠入深谷，这些官军能活着来到这里就是万幸了。各路兵马来到横水和左溪之后，个个都是非常疲惫。日暮时分，王阳明便传令各营在此屯扎下来，好好休整。
上一章：南赣剿匪 (一)
以下是弘毅本原文：
先生于十月初九日兵至南康。有人出首，义官李正严、医官刘福泰，素与贼通者。先生召二人至，以首状示之。二人力辩无有，先生曰：“即有之，姑释汝罪。”乃皆留于幕下，戴罪立功。
景晚李正严、刘福泰，禀有机密事求见。先生召入，密叩之。
二人齐声禀称：“欲攻桶冈，必经由十八面地方。此乃第一险要去处。乱山环拱，岭峻道狭，从来官军不能入。今有木工张保，久在蛮中，凡建立栅寨，皆出其手。要知地利，非得此人不可。”
先生问：“张保何在？”二人曰：“某等蒙老爷不杀之恩，誓欲报效。天幸遇着张保，已拘留在辕门之外。未奉呼唤，不敢擅自引入。”
先生即令二人出外，同张保入见，务要隐密，不得声张其事。当下李刘二人引张保直至后堂叩头。先生曰：“闻蛮贼建立栅寨，皆出汝手，汝罪当死。”张保连连叩头答曰：“小人手艺为活，误入贼穴，一时贪生伯死，受其驱使，实非得已。”
先生曰：“我且不计较汝。但彼立寨之处，必然选择险要。汝在彼中，亦必备知，可细细开明左右前后大小出入之道。贼破之日，一例叙功。”
张保欣然，遂请求笔砚。先生吩咐李、刘二人监押，教他安坐开写，自己退回卧房，使亲随门子以酒食劳之。
张保感激，即备细开出某贼寨在某山，某处是进路，某处是退路，某处山头与某寨相对，路平路险，如何上山，如何下山。恰像写卖山文契的，四趾分明，滴水不漏。门子禀道：“木工开写已完。”先生复召见，亲自收取看了一遍，再把好言抚慰，即留三人于内堂厢房安歇，次早皆授义官名色。
初十日，兵进至南坪地方。使李正岩、刘福泰引着间谍，四路分探回报。众贼不虞官兵猝至，各巢皆鸣锣聚众，往来呼噪，为分头御敌之计，势甚张皇。各险隘皆设有滚木礌石，已做准备。先生乃乘夜疾进。
十一日，离贼巢三十里下寨，使人伐木立栅，开堑设堠[1]，示以久屯之形。使报效听选官雷济、义民萧庾，分率乡兵及樵竖善登山者四百人，各给旗一面，赍铳炮、钩镰枪，使由间道，攀崖悬壁而上，分伏各山顶高处，预堆积茅草，约定次日官军进攻各山头，将旗竖立，举炮燃火相应。
十二日，官军至十八面隘。贼方据险迎敌。忽闻远近山顶炮声如雷，烟焰四起，官军呼噪奋勇，炮箭齐发。贼惊皇失措。以为巢穴已破。遂弃险奔溃。先生预遣千户陈伟、高睿分率壮士数十悬崖而上，夺其险隘，尽发其木石，官军乘胜急进，呼声震天。
指挥谢昶、冯廷瑞，由间道先入，放火焚贼巢。贼退无所据，乃大败，四散奔走。遂连破长龙十八面隘等七巢。贼首谢志珊与萧贵模计议，谓横水居众险之中，可倚以自固。及闻官军四进，仓卒分众阨险出御。见横水烟焰障天，铳炮之声，摇撼山谷，心胆愈裂，弃险而逃。
时各哨官兵陆续俱到，邢珣兵破磨刀坑等三巢，王天与破樟木坑等二巢，许清破鸡湖等三巢，俱至横水来会。唐淳破羊牯脑等三巢，并破左溪大巢，郏文破狮寨等三巢，余恩破长流坑等三巢，舒富破箬坑等三巢，季敩破上西峰等三巢，俱至左溪守巡。各守[2]亦随后而至。
是日斩大贼钟明贵、陈曰能等数人，从贼首级千余。其自相蹂践堕崖填谷而死者，不计其数。贼于入路皆刊崖倒树，设阱埋签。官军昼夜涉深涧，蹈丛棘，遇险绝，则挂绳于崖树，鱼贯而上，猿擘而下。往往失堕深谷，不死为幸。各兵至横水左溪者，皆疲困不能驱逐。会日暮，传令收兵屯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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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堑设堠：建筑防御用的壕沟和瞭望敌情的堡垒。
[2]守：各郡县的长官。很多版本此处写作“官”，这是断句的错误。“守巡”应是紧跟前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