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甘来是一句谎话吗

    今天是我正式参加工作的第25天，是我在基层一线工作的第14天，是我在道路运输违法处理窗口的第一天，而我想写下这段文字也是因为他，一个微微佝偻着背部，却满头白发，走路些许跛脚的老头。他的身上装满着故事，让我在深夜想写下他的故事。

    下面我想赋予他一个新的名字叫“角色”，是的，我想叫他“角色”，我希望他只是我笔下的一个故事，而不是在我面前，我用眼睛看到的生命。我不知该怎样描述我透过他身体看到的火苗，那并不剧烈，但仍然闪着光亮。

    那是一个及其平凡且普通的一天，交通运输执法队采取了高铁站突击检查网约车，打击网约车不法行为的整治活动，而他则是因涉及违反《浙江省交通运输条例》第七十二条第二款之规定，“未取得车辆营运证，从事出租车客运经营”的行为，车辆被强制扣押。但那时我并没有注意到他，或者对我来说，那时的他只是众多违法者的一员，是我需要完成的工作，如果硬说哪里有特别，或许他是其中唯一一个戴着蓝色鸭舌帽的。

    车是早上9点半押进来的，所有程序的进程也是那时开始的。我轻轻的朝窗口外撇过一眼，便开始跟着副中队长学习做处理违法行为相关的法条、需要填写的相关文书等。等下一次抬头，是队长喊副中队长处理“他”的案件。从身份证上我了解到了他的基础信息，身份证记载他于1965年出生，家住浙江省新昌县小将镇的一个小村子，网约车从业资格证记录着他是2018年通过的从业人员资格证考试，按推算，那时的他，53周岁了。

    剩下的信息是他自己讲述的，今年58周岁，还有一年半就不能再滴滴平台接单做网约车司机了，他的妻子患有癌症，但只能靠吃药治疗，一个月的费用大概2000左右，他还有不听话的孩子，会向他要钱。他讲述的声音很平缓，但我却看到了老人的佝偻。

    虽然已步入9月，但浙江每日最高温仍有32度。谈话期间，他摘下帽子擦擦了汗，我看到了老人满头的白发，又或者是老人想为自己保留的自尊。基层的工作使我见到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想为了逃避处罚“走关系”“塞后手”的人，也有为了金额在窗口吵得面红耳赤的人，也有带着押车人员想要逃跑的人......但他是我见过最平静的。他诉说着自己的苦难，说自己的行为确实应当被处罚，说自己是个倒霉运气差的人，也很平静的询问了处罚金额打电话借钱，但突然他说了一句“领导，我这辈子就是一个苦命的人。”我坐在一旁，很茫然，眼角有泪，但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安慰这个老人同时也不伤害他，学校并没有教会我这些。“都会好的，苦尽甘来，现在虽然过着的是苦日子，但好日子一定在后头，后面的日子会甜起来的。”徐队长回了。

    在处理案件中，我看到他的9月1至9月10日的全部收入是1500.44元。那或许是他妻子这个月的药费，又或者是他经营小家这个月的所需的必要开支。在一整套案件的处理过程中，他表现的极其配合，仅在最后缴纳返款的时候，他向我寻求了帮助。他说不会使用微信提现到银行卡，想麻烦我帮他。他的微信卡包很干净，只有一张工商银行的储蓄卡，交完罚款后，他全身上下仅有的就是微信的3000元和银行卡内的2000元。窗口的办事人员告知他罚款可向滴滴平台申请包销，有相关材料可以到窗口要求提供。但老人依旧只是笑着摆摆手“我年纪大了，已经完全弄不懂了。”

    5000元对我而言，或许都买不起当下火热的“遥遥领先”，但这确是这个老人仅剩的生活费。我无法预判老人回去后，妻子的态度、子女的态度。老人笑着拒绝申请滴滴报销，是不是因为与子女关系不好，无人帮助操作，这我不得而知。但离开的最后，老人微笑的和徐队长握了握手，说着感谢，慢慢的转身，一步一步佝偻着走了。

    他是我见过最体面的老人但却有着悲惨的故事。事后休息时和领导谈起我的想法，他说他以前也遇到过，年迈的老人下跪请他不要处罚，他说当时只有一个感受，就是“心都软了，你无法想象一个老人突然给你下跪的心情。但法讲情，法也不容情。”

    我希望在那些在老同事们口中的故事也只是故事，希望这个老人的背影是伴着夕阳落下又能再次伴着朝阳升起。而苦尽甘来也不会是一句谎话，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写于2023年9月11日1点5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