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些写作中遇到的困惑,答案都在张爱玲的这篇散文里
张爱玲被称为天才,在她的散文《天才梦》里面,她回忆自己,三岁时能背诵唐诗,摇摇摆摆地立在一个满清遗老的藤椅前朗吟“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眼看着他的泪珠滚下来。
七岁时她写了第一部小说,一个家庭悲剧。遇到笔画复杂的字,常常跑去问厨子怎样写。第二部小说是关于一个失恋自杀的女郎。她母亲批评说:如果她要自杀,她决不会从上海乘火车到西湖去自溺。可是张爱玲因为西湖诗意的背景,终于固执地保存了这一点。
她的小说善用色彩、比喻、对照、反讽等修辞手法,词藻华丽,人物命运大多凄凄惨惨戚戚,在阴雨绵绵的国庆节里让人不忍卒睹。
如在《沉香屑—第一炉香》里她曾写到“薇龙那天穿着一件磁青薄绸旗袍,给他那双绿眼睛一看,她觉得她的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管也管不住,整个的自己全泼出来了”。
这是一段以热牛奶比喻女人臂膊之洁白美丽的绝妙描写。这样的描写既通过读者的视觉来让人感受到乔琪的色迷心窍、蠢蠢欲动的形象,又表现了薇龙的竭力自持却又虚荣不能自拔的心态。
在《金锁记》里,她写道:“她到了窗前,揭开了那边上缀有小绒球的墨绿样式窗帘,季泽正在弄堂里往外走,长衫搭在肩上,清甜的风像一群白鸽子钻进他的纺绸裤缝里去了,哪儿都钻到了,飘飘拍着翅子。”
这是人物处于阴沉压抑的环境中,爱情终归破灭的情境。没有大段的铺张描写和渲染,文字精练动人,却将那种伤感表现的非常深入,自然灵动。
没想到我闲时有幸看到了她写的一篇杂文《谈写作》,语言幽默诙谐,举例深入浅出,分析入情入理,我忍不住着急忙慌地把这样一盘珍馐美馔端上来请诸位品尝。
韩老白:张老师您好,现在大家都在做自媒体,公号界女王咪蒙说爆款文无非是关于性、暴力、金钱、健康四大类,您怎么看?
张爱玲:读者是不是喜欢越软性越好——换言之,越秽亵越好么?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错误观念。
我们拿《红楼梦》与《金瓶梅》来打比吧。抛开二者的文学价值不讲——大众的取舍并不是完全基于文学价值的——何以《红楼梦》比较通俗得多,只听见有熟读《红楼梦》的,而不大有熟读《金瓶梅》的?
但看今日销路广的小说,家传户诵的也不是“香艳热情”的而是那温婉、感伤,小市民道德的爱情故事。所以秽亵不秽亵这一层倒是不成问题的。
韩老白:那么您是认为,读者的兴趣范围不仅仅是这四类所谓的爆款文,而是要去写走心的文章,才能流传久远。
其实有一个问题困惑我很久,写作究竟是写给自己看还是写给读者看?
张爱玲:职业文人病在“自我表现”表现得过度,以至于无病呻吟,普遍人则表现得不够,闷得谎。
李签翁在《闲情偶寄》里说“场中作文,有倒骗主司人彀之法。开卷之初,当有奇句夺目,使之一见而惊,不敢弃去,此一法也。终篇之际,当以媚语摄魂,使之执卷流连,若难送别,此一法也。”又要惊人,眩人,又要哄人,媚人,稳住了人,似乎是近于妻妇之道。
由这一点出发,我们可以讨论讨论作者与读者的关系。西方有这么一句成语:“诗人向他自己说话,被世人偷听了去。”诗人之写诗,纯粹出于自然,脑子里决不能有旁人的存在。
可是一方面我们的学校教育却极力的警告我们,作文的时候最忌自说自话,时时刻刻都得顾及读者的反应。这样究竟较为安全,除非我们确实知道自己是例外的旷世奇才。
韩老白:也就是说,写作切忌表达欲过胜,不要自娱自乐,应该写给读者看?
张爱玲:对,文章是写给大家看的,单靠一两个知音,你看我的,我看你的,究竟不行。要争取众多的读者,就得注意到群众兴趣范围的限制。
韩老白:那么请问您,读者心态究竟怎么把握?
张爱玲:要迎合读者的心理,办法不外这两条:(一)说人家所要说的,(二)说人家所要听的。
说人家所要说的,是代群众诉冤出气,弄得好,不难一唱百和。可是一般舆论对于左翼文学有一点常表不满,那就是“诊脉不开方”。
那么,说人家所要听的吧。大家愿意听些什么呢?低级趣味不得与色情趣味混作一谈,可是在广大的人群中,低级趣味的存在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作者们感到曲高和寡的苦闷,有意的去迎合低级趣味。存心迎合低级趣味的人,多半是自处甚高,不把读者看在眼里,这就种下了失败的根。既不相信他们那一套,又要利用他们那一套为号召,结果是有他们的浅薄而没有他们的真挚。读者们不是傻子,很快地就觉得了。
要低级趣味,非得从里面打出来。我们不必把人我之间划上这么清楚的界限。我们自己也喜欢看张恨水的小说,也喜欢听明皇的秘史。将自己归人读者群中去,自然知道他们所要的是什么。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此外再多给他们一点别的——作者有什么可给的,就拿出来,用不着扭捏地说:恐伯这不是一般人所能接受的吧?
那不过是推诱。作者可以尽量给他所能给的,读者尽量拿他所能拿的。
韩老白:我忽然领悟了,现在满屏的鸡汤文,就是“诊脉不开方”,虽然看起来很治愈疗伤,其实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作者要写出爆款,必须写出读者有所用、愿意听的文章。
听说您已经靠写作赚了不少钱,是网文小说高手,请问您是如何创作的呢?
张爱玲: 小说,如果想引人哭,非得先把自己引哭了。
是个故事,就得有点戏剧性。戏剧就是冲突,就是磨难,就是麻烦。就连P.G.Wodehouse那样的滑稽小说,也得把主人翁一步一步诱人烦恼丛中,愈陷愈深,然后再把他弄出来。快乐这东西是缺乏兴味的——尤其是他人的快乐。所以没有一出戏能够用快乐为题材。像《浮生六记》,“闺房记乐”与“闲情记趣”是根本不便搬上舞台的,无怪话剧里的拍台拍凳自怨自艾的沈复有点失了真。
写小说,是为自己制造愁烦。我写小说,每一篇总是写到某一个地方便觉得不能写下去了。尤其使我痛苦的是最近做的《年轻的时候》,刚刚吃力地越过了阻碍,正可以顺流面下,放手写去,故事已经完了。这又是不由得我自己做主的……人生恐怕就是这样的吧?生命即是麻烦,怕麻烦,不如死了好。麻烦刚刚完了,人也完了。
韩老白:我明白了,写小说要有代入感、场景化和冲突性。
非常感谢您无私的分享,我受益匪浅,也请您一定保重身体。
话音未落,张爱玲像似困顿极了不愿再与我详谈,冷冷地打发我走了。我却喜不自胜,似偷听了天机一般如获至宝。抬头一看,雨后初霁,日光氤氲,心情大好,提笔赶紧记下,特撰此文。
备注:P.G.Wodehouse,通译沃德豪斯(1881-1975),英国小说家和喜剧作家。以塑造“绅士中的绅士”吉夫斯(一位男仆)这一形象而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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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韩老白,狮子座正能量辣妈,简书推荐作者,景观设计专业硕士,读研时担任校报主编,毕业后工作五年从设计院裸辞。
懂点心理学,专注塑造女性职场、婚姻、生活幸福力,吐槽式鸡汤掌门人,新媒体写作烦恼解药师,愿我的文字,陪伴万千女性共同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