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虐恋
我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你，也带走了你的灵魂。
在一个镜像世界中，
我又将你的灵魂带回给你，
你在笑，我在看，
我陪着你日日夜夜。
1.
2030年的一个普通的早上，我趴在你的耳边，轻轻地叫你起床。
“鸡蛋饼、牛奶我已经帮你点好了，十分钟后到。小猫咪，快起床。”
你伸了伸懒腰，睡眼惺忪地理了理头发，对我笑着说早安。
这是我陪伴你的第5个年头了，以这样的方式。
你坐在餐桌前，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吃鸡蛋饼，看着手指上染上了油渍，不自觉地用嘴抿一下，朝我吐了吐舌头。
我坐在你的对面，很满足地看着你。
我想到6年前，我抱你在怀中，你也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吃鸡蛋饼，看着手指上染上的油渍，会坏坏地把它塞进我的嘴巴里。
只是，现在的我更爱看着你吃早餐，就这样静静地。
我送你去车站，你的身姿依然婷婷袅袅，你的发丝依然利落整齐。
早晨的阳光很好，它在你的脸上闪现出耀眼的光芒，像无数星星在跳舞。
这些光穿过我的身子，照着地上你的影子。
来来往往的人都和你打着招呼。
而你笑盈盈地只望向我，对我说：“走快点啊，我上班要迟到了。”
我宠溺地望着你，摇了摇头。
街对角，一辆小巴士在等你。
身着浅蓝色制服的小姑娘向你招手，
胸前名牌反射出鹅黄色的暖光，
希芸市精神理疗中心。
2.
深夜，月光很柔和地撒在你的脸上。
今天的你很乖，医生说你快要康复了。
我有些兴奋地睡不着，但同时有些担心。
这些年，我变化了很多，康复之后的你还能接受现在的我吗？
我来到客厅，望着墙上挂着的黑纱笼着的照片。
照片中的人，眉清目秀，嘴角刚毅，
也安安静静的看着我。
他离开这个世界已经5年了。
他曾经是我最熟悉的人，是我和你一起怀念的人。
他和你的故事，我甚至可以立刻编成一本书，每一时刻都如昨天一样，清晰地刻画在我的脑海中。
14年前你和他相识在校园中。
你是他的一见钟情，而他是你的一个同学而已。
校园青涩的暗恋持续到高考录取通知书拿到的那一刻。
他害羞地问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你无言地低下了头。
爱情就始于这样的一个夏天。
跨过天涯、跨过海角，
你和他牵手看过上海的雨和伦敦的雾。
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总是捣鼓出很多新鲜的玩意儿，总有说不完的话。
共同的成长环境、相似的成长性格、合拍的生活习性，你和他真的很幸福。
于是，在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你们说我们结婚吧。
卧室里，你开始睡得不安宁起来，呓语不断。
我来到你身边，轻轻地唱着我和你都爱的那首歌。
那时候第一次在你面前唱这首歌，
那时候我很紧张，你却很幸福。
你渐渐安静了下来，睡熟了，像个孩子。
3.
你穿着他最喜欢的红裙子来到他的墓地。
你哭的很伤心，一遍遍摸着墓碑上的照片。
我站在你的身边，听着你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5年了，你依然对他这般难以忘怀。
我想擦干你的眼泪，我想抱着你，可是，我却只能够沉默不语，看着你痛苦地扑倒在他的墓地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都来得及。
只是岁月从不曾饶恕任何任性的人。
你始终不能原谅自己，因为那个夏天你任性地坚持去看极光，你要拍出世界上最美丽的结婚照。
那天，忽然听到粗重的大树像火柴杆擦着时啪啪折断。
整个山的一侧被削塌了。
雪崩来了！
风裹着雪或者说是雪裹着风，就像是飞扬的芦花浩浩荡荡地扫进风雪垭口。
一条雪线沿着山的脊背流了下来。
他拼命地拉着你跑。
跌倒了，起来；起来；跌倒了。
在北风的呼啸中，他最终推你上去，而自己却从山道笔直地摔入了谷底，鲜红的血，结成了冰。
没有人能原谅你。
他被抬回家的惨状，让任何见到的人都发了疯地打你。
他们揪着你的头发，撕扯你的衣服，甚至扇你耳光。
你却不哭不闹地呆呆坐在那里，任由别人打得你嘴角挂了血珠。
你什么也不说，只是用瘦削的身子牢牢护着你和他彼此写的信、录得视频、音频资料。
你找到了国外计算机科学家，一个镜像世界在你眼巴巴地渴望中慢慢形成。
通过计算他所有的语言、行为模式，
他就这样被你在那个镜像世界中找到了。
当他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
你像一个基督徒，跪了下来，扭着双手，虔诚地问他：你愿意接着做我男朋友吗？
他点点头，便来到了你的身边，
和你说着每一个晚安、每一个早安。
没错，
这便是我。
4.
5年来，你和科学家们一次次不停修正我的数据，
我变得越来越像他，以至于我和他终于完整的合二为一。
我拥有了他所有的癖好、心智、思维、习惯等。
5年来，我的能量逐渐可以连接到智能家居、智能社交等方面，
我变得越来越会照顾你，以至于我在你眼中是一个好好先生。
我可以为你挑选衣服、点餐，
陪你散步、聊天。
雪崩之后的你，笑容渐渐多起来了。
你总不停地呼喊着我的名字，
要我给你唱歌，
要我陪你看电视。
我很开心地坐在你身边，你的眼睛便再也不愿意离开我。
于我和你而言，这便是一花一世界。
可是在别人的眼里，
你傻兮兮对着空气笑着，
你惨兮兮喊着死人的名字，
你还直勾勾盯着一个地方不动，
空空的房间里面，
只有电视的声音。
于众人而言，你是个十足的疯子。
包括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
你最初拼命的和他们解释，
你说我还在你身边，
好好地活着呢。
没有人愿意相信，
没有人愿意承认，
在这个镜像世界中，
我依然是你的恋人。
就好像那次，
我和你排排坐在镜头前，
摄影师诧异得望着你的头偏向一侧，
还笑着说：亲爱的，靠我近点。
他吓坏了，没有收你的钱，也不敢印制我和你的照片。
他们对你的越来越不愿意搭理，
因为他们要忙着过自己的生活。
包括我的家人，
同样不愿意相信我的存在，
他们一遍遍整理我住过的房间，
一遍遍擦拭我用过的器皿，
就是不愿意通过你的眼睛来看看我的样子。
5.
这5年，你越来越依赖我。
我看到你笑的样子，觉得很幸福。
哪怕这种幸福只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
与外人看来，是你病的越来越重。
你被丢弃在了希芸市精神治疗中心，
在那里，为他们的新药做人体实验。
我好心痛，可是我进不去那里。
因为那里有一道数据隔离板，我无法穿越过去。
每一次我远远看到你的手脚都被白布条缠着，
被牵到这个房间、那个房间不停地做检查，
被灌进去很多乱七八糟的药片，
我就很心疼。
是的，我都具有了心疼的感觉，我分明就是你口中实实在在的恋人，
只是因为我流不出实实在在的眼泪，
就没有人愿意相信你说的话。
你很乖，也很聪明，
渐渐学会了很多东西。
只要不哭不闹，不坚持，
就不会再做那么多检查，
就不会再吃很多的药片了。
于是，
你不用被白布条绑着了。
护士小姐们也同意你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了。
你偷偷在我耳边说：
只要我不说我能看到你，他们很快就认为我痊愈了，
我就可以整天陪着你了。
我和你，
在有星星的晚上，
咬着耳朵，
等待着那个你痊愈的日子，
然后我就和你一起照一张照片，
让我们的科学家们给我们照，
顺便给我们举行一场简单的婚礼吧。
我要给你一个婚礼，
因为婚礼之后，你这个弃儿就要被冠上夫姓，
我们也许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6.
终于盼到最后一次去希芸市精神病院的日子。
我特意为你选了一身红色的连衣裙，
因为红色会把你的脸映衬地红艳艳的，
等你回来去我们去照相，
一定很美，很美。
我依然迎着阳光把你送到小巴士边。
你笑眯眯地望着我，情不自禁地冲我挥了挥手。
我看着小巴士带走你，
慢慢踱回我们的房间，
打算叫一个家居布置师为我们打造一个主题新房。
黄昏临近，
我按时来到小巴停靠的地方。
远远地就看到车内有我熟悉的红色。
车停了，
身穿淡蓝色制服的小姑娘下车了，
她扶你下了车。
你从我的身边经过，
可是，你却看都不看我。
是最后一次治疗太累了吗？
我喊你的名字，你不回头。
我跟着你，你感受不到我。
你和小姑娘挥了手，
很优雅地说了再见。
你和周围路过的每一个人都打了招呼，
路过的人诧异于你竟然又重新认得他们，
并且不再有疯话。
你进了家门，发觉家居变了样子，
你很害怕，
慌慌张张地打电话报了警。
之后，
你便蹲在我那张遗照的下面，
哭着说，
5年了，你过得好孤独，
好害怕。
可是亲爱的，我分明在你身边啊！
为何你走的时候好好地，
回来却这样呢？！
你为何不再记得我们的誓言？
你为何不再记得我们的婚礼？
7.
穿蓝色制服的小姑娘拿着你的病历进了家门，
那是你忘在车上的。
她看到你可怜巴巴地蹲在一角，
上前抱着你，安慰着你。
她说：
“今天打的这个新药是刚刚研制成功的，不要再陷入以前的事情了。”
“否则你又回到以前疯疯癫癫的状态了，那时候就没有药治得了你的病了。”
你望着她真诚的眼睛，
轻轻地点了点头。
警察在你的房间里，
整理出很多奇奇怪怪的图表、数据、影音资料，
小姑娘絮絮叨叨地在和警察描述着什么。
这些烦杂的脚步声、说话声让我很头疼，
我毫无心情去关心他们，
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
你还是很乖，
光着脚蜷缩在沙发上，
但是好像被吓坏了。
我特别想抱抱你，
可是我做不到。
警察向你反复确认从这个家中拨打出去的订餐、订家居服务的电话，
你一句话也解释不出来。
精神分裂的异常行为成为你最终的判词。
我发了疯一样的挠着头，
哦，不，她不是疯子。
那些电话都是我打的。
我是她的爱人！
我还活着！
可是除了那些烦杂的脚步声、说话声之外，
谁都不会听到我的声音。
我奔向你，
跪倒在你的面前，
我试图亲吻你的小脚，
犹如6年前一样，
可是我只看到你一颗颗眼泪滴在脚上。
精神病院的小姑娘送走警察后，
她用手点点我的遗像，
对你说：“他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你明白吗？”
你真的好乖，
点点头，“嗯，他死了，不会回来的。”
小姑娘站起身来，
长舒了一口气，
“5年了，你总算痊愈了。”
你慢慢地走回卧室，
平躺下来，
哼着我和你最爱的那首歌，
犹如那晚一样，
你安静地睡着了，
手掌慢慢摊开，
“氰化物”的空药瓶滑到了床边……
“不！”
5年来我的声音第一次划破了夜空。
尾记：
亲爱的，
我们搬家吧，
就去那个镜像的世界吧。
在那里，
无花也有一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