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想象为事实-读钱钟书《管锥编》三一五、2023-08-22

        胡新生先生以为古代巫术思想，限制了吾国科学理论的充分发展。《太平广记  卷二二六  殷文亮　杨务廉》两则，充分体现了古人想象力充分发展，科学理论发展之初级阶段也。如录：“洛州殷文亮曾为县令，性巧好酒。刻木为人，衣以缯采。酌酒行觞，皆有次第。又作妓女，唱歌吹笙，皆能应节。饮不尽，即木小儿不肯把；饮未竟，则木妓女歌管连催，此亦莫测其神妙也（出《朝野佥载》）”；“将作大匠杨务廉甚有巧思。常于沁州市内刻木作僧，手执一碗，自能行乞。碗中钱满，关键忽发，自然作声云布施。市人竞观，欲其作声。施省日盈数千矣（出《朝野佥载》）”。先生笺以为《列子 汤问 》记载偃师、《邺中记》之解飞，皆可入此卷，亦是以为其中机械，多为想象也。

        木牛流马相传为诸葛亮创造之运输神器，夜行八百，日行千里，为蜀国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至今仍有传说。现代认为，其或为独轮车，或为四轮车，皆有文物之证明。更有人以为当是用连杆、齿轮等机构组成的自动机械，以《南史  卷七十二  祖冲之传》有“冲之解钟律博塞，当时独绝，莫能对者。以诸葛亮有木牛流马，乃造一器，不因风水，施机自运，不劳人力”句为征，民间好事者作图以解之。然如此精妙之机械，当时尽然泯灭，后世竟然无一丝一毫痕迹可寻，岂不怪哉？

        观两则及木牛流马之传说，想象力多于事实。如殷文亮之制作木人，宛如有思想之真人。科学发达如今世，最新式机器人亦不能“酌酒行觞”如此木人，盖多是臆测罢了。杨务廉则，或是碗中重量达到一定程度，引发发声机关，无他巧耳。木牛流马之夸大，今之火车飞船不如也，更可征其荒谬。再，机关之巧妙若是，何以不替代人力畜力作事，仅仅作为玩耍工具？排除法可证其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