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50：汉纪（一）
《<资治通鉴>研读》50：
汉纪（一）
陈平裸渡
公元前205年春正月，项羽向北进军到达城阳，田荣率军前来迎战。田荣战败后退到平原，被平原百姓杀掉。项羽又封田假为齐国，随后向北进军到达北海，焚烧齐国的城郭房屋，把田荣的降卒全部坑杀，掳掠老弱妇女，所经过的地方全都残破不堪。齐国百姓又聚集起来反叛。
汉将攻克北地郡，俘虏章邯的弟弟章平。
三月，刘邦从临晋渡过黄河，魏王豹归降，率领军兵跟随刘邦。刘邦攻克河内，俘虏殷王司马昂，设置为河内郡。
当初，阳武人陈平家中贫寒，喜欢读书。陈平居住的社里有祭祀，陈平作为主持，负责给大家分割祭祀后的肉和食物，每次都分配得很均匀。父老乡亲们称赞说：“太棒了。陈平这小子能够担当分肉大任！”陈平叹口气说道：“哎！就是让我陈平主管宰割天下，那也能像分肉这样做得很好！”
各诸侯反叛秦国后，陈平到临济担任魏王咎的太仆。陈平多次劝说魏王咎，但魏王咎不听，有人在魏王咎面前进陈平的谗言，陈平就独自一人逃走了。陈平后来跟随项羽，被项羽赏赐卿爵位。殷王司马昂起兵反楚，项羽派陈平进攻将其迫降，项羽封陈平为都尉，赏赐二十镒黄金。过了不长时间，刘邦攻占了殷地。项羽大怒，想要诛杀当初平定殷地的将吏。
陈平听说后很害怕，就封好黄金和印信，派人送还项羽，自己带着一柄宝剑逃亡，渡过黄河后到修武县投奔了刘邦。
陈平通过魏无知介绍求见刘邦，刘邦召他进入，赏赐他酒食，随后让他返回馆舍休息。陈平说：“臣我今天为大事而来，所要说的不能超过今天。”刘邦就单独留下陈平，一起后交谈问他：“先生在楚国那边是什么官职？”陈平回答说：“身为都尉。”
在当天，刘邦就封陈平为都尉，兼做刘邦的参乘，主管护军工作。众将一时哗然，他们都说道：“大王今天得到一名楚军降卒，还没有知道其本领高下，但却立即安排一起车载，并且任命为监护军长者！”刘邦听到后，反而对陈平更加厚爱。
刘邦南渡平阴渡口后到达洛阳新城。新城县的三老董公拦住刘邦说：“臣听说过‘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所以才说：‘要讲明讨伐的是贼寇，然后敌人就能征服。’项羽行事无道，放逐杀掉自己的君主，他已经是天下公贼。仁善之人不凭借勇力，仁义之军不拼一己之力。大王应当率领三军部众，为楚怀王素服发丧，以晓谕各诸侯都要起兵讨伐项羽。这样一来，四海之内就无不仰慕大王之德了，这是夏、商、周三王那样的举措。”
刘邦随后为义帝发丧，袒露出左臂大哭，哀悼三天，随后向天下诸侯发出公告讨伐项羽：“天下共同拥立义帝，然后都作为臣子面北服侍。现在项羽放逐并杀害义帝于江南，是大逆无道之举。寡人我亲自为义帝发丧，诸侯应当全部缟素服丧。我宣布，征发关中全体军兵，集合河南、河北、河东三郡的贤士，然后向南浮江而下。希望各诸侯王都跟随我，进攻杀害义帝的楚国刽子手。”
刘邦的使者来到赵国，陈余说：“只有汉王杀掉张耳，我才跟从。”刘邦找了一个很像张耳的人杀掉，把其首级送给陈余，陈余马上派兵协助刘邦。
田荣的弟弟田横收集失散的军卒，得到几万人，在城阳起兵，夏四月，田横拥立田荣的儿子田广为齐王，以抗拒楚军。项羽被拖在齐国连续作战，却未能攻克城阳。项羽虽然听到报告汉军已经东进，但楚军在齐国作战多日，很想彻底击败齐军再回兵攻汉，这使得刘邦得以从容带领各诸侯军兵五十万人进攻楚国。
彭城之战
刘邦到达外黄县，彭越率领自己的军兵三万多人归附。刘邦说：“彭将军收取魏国土地，得到十多座城池，想要急于拥立魏国后人为王。现在的西魏王豹，他是真正的魏王后人。”刘邦封彭越为魏国相国，让他率军进攻平定魏国土地。
刘邦攻占彭城，收取城中的货宝和美人，天天摆设酒宴，大会众将宾客。项羽听说后，命令手下众将进攻齐国，自己率领精兵三万人南下，从鲁县穿越胡陵，绕到萧县。项羽迅速从萧县出发，在早晨向东攻击汉军，很快到达彭城，这天中午大败汉军。汉军见势不妙，纷纷逃走，乱哄哄一起涌向穀（音gǔ，股）水和泗水，项羽追杀汉军十多万人。
汉军向南退到山上，楚军又随后追击到灵壁以东的睢水。汉军连连退却，有十多万人落入睢水而死，尸体阻断了河水流淌。楚军分三层包围了刘邦，眼看就要抓获刘邦。这时突然从西北刮起大风，折树倒屋，飞沙扬石，天地一片昏暗，风头直向楚军。楚军大乱，刘邦这才趁机率领几名骑兵逃走。
刘邦逃到沛县，想要收拾家室后西逃，楚军紧追到沛县。刘邦家室早已经逃散，刘邦谁也没有见到，但他在路上恰巧遇到了自己的儿子刘盈和女儿刘乐，刘邦让他们上车后继续逃命。楚国骑兵在后追击，刘邦急眼了，把儿子和女儿推下车去，夏侯婴连续三次把两个孩子抱上车来。夏侯婴对刘邦说：“车子跑得快慢也不差这两个孩子，怎么能把孩子扔掉送入虎口呢？”
车子因载人多行进很慢，刘邦大怒，有十多次想要杀掉夏侯婴。夏侯婴保护着两个孩子，最后得以逃脱。这时，只有审食其跟随保护刘太公和吕雉。他们四处寻找刘邦，却不想误撞入了楚军中。楚军便把这几人带回去报告项羽，项羽把他们扣留在军营中。
吕雉的哥哥周吕侯作为汉将，领兵守卫下邑，刘邦急忙前往投奔，收集失散的军卒。各诸侯都背叛了汉军，又跟随楚国，塞王司马欣和翟王董翳都逃亡降楚。
田横进攻田假，田假逃走投奔项羽，项羽把其杀掉。田横随后收复平定三齐的土地。
刘邦问群臣：“我想舍弃在关东的全部地区，赠送给能击灭项羽的人。大家说说看，到底谁能担起这个重任？”张良进前说道：“九江王英布是楚国枭将，他和项王一直不和；彭越和齐王田荣在梁地造反：可以联合这两个人使用。在我们这方面，我认为只有韩信能够独当一面成就大事。如果真想把土地分给他人，就要给这三个人，那样楚军可破。”
当初，在项羽进攻齐国时，命令英布从九江派兵支援。英布称病没有前往，只派出将军率领几千人跟随。刘邦攻克楚国都城彭城时，英布又称病不去协助楚军。项羽因此怨恨英布，多次派人责备英布，并强征他前往参战，英布更加恐惧，不敢前往。项羽这时正担忧北方的齐国和赵国，在西方则担忧汉王刘邦，他能称得上至交的也就只有英布了，加上又了解英布的军事才能，还想继续起用他，所以一直没有派兵进攻英布。
刘邦率军从下邑转到砀县，经过魏国撤退到虞县。刘邦对身边的左右大臣说：“像你们这样的一帮人，真不配和我一起谈论天下大事。”
刘邦身边的谒者隋何向前说道：“我们不知道大王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意思。”刘邦说：“有谁能出使淮南，说服英布背叛楚国，把项羽拖在齐国几个月，我攻取天下就能百无一失了。”隋何说：“臣我请求前往出使。”刘邦派隋何带着二十人一起前往。
五月，刘邦来到荥阳，各路失散的败军都前来会合，萧何征调关中没有列入征兵名册的男女老弱，全都前往荥阳支援，汉军重新振作起来。楚军以彭城作为据点，经常乘胜追逐汉军，和汉军在京、索之间会战。
楚军骑兵很多，刘邦在部队中挑选可用的将军组建骑兵部队，大家都推选原秦军骑士、重泉人李必和骆甲。李必和骆甲说：“臣等都是秦国的原有将领，可能军兵们不会信任我们。我们希望大王派身边左右善于骑射的担任将军，我们可以作为其辅佐。”
刘邦封灌婴为中大夫，任命李必和骆甲作为他的左右校尉。训练成军后，灌婴率领郎中骑兵，在荥阳以东进攻楚军骑兵，大败楚军。刘邦驻扎在荥阳，修筑起甬道通向黄河，以便取用敖仓的米粟。
周勃和灌婴等人向刘邦说：“陈平外表俊美，很像个大丈夫，但他其实就像帽子上的玉一样，中看不中用。臣等听说陈平在家时就和他嫂子勾勾搭搭；他跟随魏王后不被容纳，所以才逃奔楚国；在楚国仍然混不下去，这才又投奔我们。大王现在加封他官职，命令他督领中护军，我们感觉很不合适。我们听说陈平现在收受众将金钱，送钱多的有好处，送钱少的没好处。这陈平就是个反复不定的小人，我们希望大王仔细考虑一下这事。”
刘邦开始对陈平起了疑心，就召来魏无知询问。魏无知说：“臣我推荐陈平是因为其有才能，而陛下所问的却是其品行如何。现在就是有人像尾生、孝己（尾生与人在桥下相约，水涨之时为不负约抱柱而死；孝己又名“祖己”，商朝著名的孝子）那样的品行，对目前的战争胜负没有什么用处，大王怎么有闲工夫起用这类人呢？楚汉正在相持的关键时期，臣我进献的是奇谋之士，只关注他所出的计谋对当前国家是否有利。陛下现在急需的是取得当前战争的胜利，就是陈平真的盗嫂受金，那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刘邦又召来陈平责备说：“先生在魏王手下做事不力，后来又投奔楚国，现在又从楚国投奔到我这儿。讲信用的人有这样的吗？”陈平说：“臣我在跟随魏王时，他对我的建议一概不听，所以我才被迫投奔了项王。项王仍然不能相信别人，他所任用的都是亲戚朋友，不是项氏宗亲就是媳妇家的兄弟，眼前有奇士却不能使用，我无奈才离开楚国。我听说大王很能用人，这才来归附大王。臣我为了活命过黄河裸身而来，不收受点金钱没法生活。如果臣我的计策有可采用的地方，大王就使用我；如果一无是处，我收受的金钱都在这里，大王可以命人送交官府，然后我请求转身回家。”
刘邦听完后赶紧向陈平谢罪，赏赐给他很多金钱，封为护军中尉，负责监督全体将领，众将这才不敢再提意见。
魏王豹返回探望亲人生病，过了黄河后命人切断黄河渡口，投降归附楚国。
六月，刘邦返回栎阳。在壬午日（初五），刘邦册立儿子刘盈为太子，宣布赦免罪人。
刘邦率军引水水灌废丘，废丘军兵归降，章邯自杀。刘邦平定雍王的全部土地，设置为中地、北地、陇西郡。这时，关中发生大饥荒，米涨价到一万钱一斛，人人相食，刘邦命令百姓前往蜀郡、汉中谋生。
当初，在秦朝灭亡时，各豪杰都争取金玉，只有宣曲的任氏独自用窖仓收藏米粟。到楚、汉在荥阳相持时，百姓都因为出征无法耕种，豪杰抢夺到的金玉全都归到任氏手中，任氏从此巨富，连续富裕了好几世。
秋八月，刘邦前往荥阳，命令萧何守卫关中，侍奉太子，制定法令约束，建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有些事情来不及奏报后决定的，可以自己按照情况处理，等刘邦返回后再报告。萧何在关中管理人口户籍，运输粮草，调拨士兵补给汉军兵员，从来没有缺乏断绝过。
刘邦派郦食其前往劝说魏王豹归降，并且要征召其返回。魏王豹不听，他说：“汉王傲慢而且经常侮辱人，责骂起诸侯群臣就像像骂自己的奴仆，根本没有上下之间的应有礼节，我不能忍受再次见到他。”
刘邦封韩信为左丞相，和灌婴、曹参一起进攻魏国。刘邦问郦食其：“魏国大将是谁呢？”郦食其回答说：“是柏直。”刘邦说：“他乳臭未干，怎能抵挡韩信呢！骑将是谁呢？”郦食其回答说：“是冯敬。”刘邦说：“他是秦将冯无择的儿子，虽然贤良，却不能抵挡灌婴。”刘邦再问：“步卒将是谁呢？”郦食其回答说：“是项佗。”刘邦说：“他不能抵挡曹参。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韩信也问郦食其：“魏国没有用周叔为大将吗？”郦食其回答说：“用的是柏直。”韩信说：“只是名混蛋罢了。”韩信随后进军。魏豹把重兵集结在蒲坂，堵塞住临晋渡口。韩信增加军卒作为疑兵，陈列船只摆出要强渡临晋的架式，命令伏兵从夏阳用木罂渡过军兵，袭击安邑。魏王豹大惊，率兵迎击韩信。九月，韩信进攻俘虏魏王豹，传送到荥阳，随后平定全部魏国土地，设置为河东、上党、太原郡。
刘邦在彭城败退后，陈余也知道了真正的张耳并没有死，立即背叛刘邦。韩信在平定魏国后，派人向刘邦请求率领三万人，希望向北平定燕、赵，向东进攻齐国，向南断绝楚国粮道。刘邦答应，派张耳和韩信一起率军向东，转向北进攻赵国、代地。闰九月，韩信击败代国军兵，在阏与擒获夏说。在韩信克魏破代后，刘邦马上派人收回韩信的精兵，向东到达荥阳抗拒楚军。
韩信灭魏
黄其军
作于2024年10月24日（古历甲辰年九月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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