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秘密｜离家出走的孩子都是迷路的星星
不能说的秘密｜离家出走的孩子都是迷路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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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家出走是在高中毕业后。我选了一所离家很远的大学，就是为了逃离这个没有自由的家庭。
我是家中的独生子，都说独生子是最幸福的，可以享受父母一生一世的宠爱。而我偏偏很难把我的父母和爱联系在一起。
我的爸爸是高级工程师，由于工作忙，很少回家。所以我对爸爸的印象并不深，觉得他是一座冰山，从小我就和他对坐无言。
我的妈妈自从下岗后就做起了全职太太，和爸爸相反，妈妈几乎参与了我成长的点点滴滴。她为了让我从小就出人头地而费了不少心思。我四岁学钢琴，五岁学美术，六岁学跆拳道，七岁我上了小学，她又给我报了奥数班、书法班。
她的付出还是有回报的，小学时我的成绩每次都是全班第一。毕业我保送到了全市最好的初中，后来又考进全市最好的高中。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妈妈也死盯着这分数，少有的几次我没考进前三，就遭到了她的严厉批评。
每次拿着成绩单回家我都要面对妈妈千回百转的询问以及绵长的说教。“不好好学习就只有去扫大街、捡垃圾。”妈妈的话万变不离其宗，就像墙上的钟摆永远跳不出中轴线。
我不敢回嘴，从小到大一贯如此。妈妈说一切都是为我好，我应着，但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对我有什么用。
随着我迈入青春期，我开始厌倦她的一番肺腑之言，我不耐烦，开口回嘴，甚至对她发脾气。
高中有一次我气得冲出家门。那时我开始有了离家出走的念头。我不愿意回家，想远离那道密不透风的防盗门。
高考结束了，我执意报了一所外省的高校，离家千里远，我终于逃脱了家的束缚。
那个暑假，我趁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不辞而别。我拖着行李坐上东去的火车，激动的心情无法平复。离笼的鸟终于可以见到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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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以一个学霸的身份进入到大学的。大一的时候，我梳着平头，架着黑框眼镜，身穿运动服牛仔裤，背着双肩包。我披着好学生的气囊，但这张皮让我觉得耻辱。
我和同寝室的哥们儿渐渐熟悉了，大家开始肆意聊天，聊游戏，聊女生。他们说得热火朝天，我却是一张白纸，听得一塌糊涂。我从来没打过一次游戏，也从来没有牵过女生的手，我真是白活了十八年。
“那你小时候都干了啥？你没有童年吗？”
没错，我小时候除了做题念书就是上那些无聊的兴趣班，我没有童年，更不敢喜欢女生。我没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我好像是生活在一个铁笼子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我杵在角落里，任由他们数落。我脸颊发烫，心里发涩发酸。突然我大吼起来，“你们给我闭嘴！老子没有童年怎么了？没有喜欢过女生怎么了？老子乐意！”
三个男生收住嘴，目瞪口呆，他们应该没想到，一向温和隐忍的我竟有这么大火气。
“大程，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大程，生啥气呀，哥几个可以教你嘛。”
他递给我一支烟，“呶，试试！”我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点上烟，吐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眼圈。
从此，我跟着这帮兄弟开启了只属于我的人生。
我取下了那副黑框眼镜，去理发店烫个头发，我把双肩包换成了单肩包，又去买了几件像样的衣裤。我决定从自己的外表开始改变，和过去的一切彻底决裂。
我开始沉迷游戏，翘课打，熬夜打。我把心里的不爽发泄在键盘上，大呼过瘾。
很快，大一结束了，我挂掉了两门专业课。我从一个优等生变成了一个差生，成绩单上两道红鲜鲜的道道越发耀眼。若是搁在几年前，不，我从来没有考过这么差的成绩。
我把成绩单撕碎，揉在手里。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每次考差妈妈都会念叨很久，可这次没有。这次，没有人关心我的成绩，更没有人关心我的生活。这求之不得的安静怎么反倒让我失落起来？我想起远在家乡的妈妈。一年了，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想她。一年了，我联系她的唯一目的就是她该给我打生活费的时候。
妈妈真的离我很远了，我感觉她好陌生，但是，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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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刻也不停止对新生活的追逐，大二那年，我恋爱了，女朋友梦婷是我哥们儿的老乡。她身材娇小，却个性张扬，无拘无束。我的冷遇到她的热，就像冰与火，刺啦刺啦的，很刺激。
我继续翘课，继续挂科，我期望和梦婷在一起多一分多一秒。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啊。
所以我并不在乎成为一朵奇葩。我们的恋爱时间几乎挤满了我所有的日程，我们的恋爱足迹走遍了大半个城市，我要把我失去的补回来。我们在夕阳下约会，在星空下相拥。我抱紧她，久久不肯放开。
我不再需要父母，不再需要家，我爱上了漂泊，只要有梦婷就好。
那晚，我们把初夜给了彼此，在皎洁的月光下，梦婷搂着我说：如果我真爱她，她会跟我一辈子。
爱情是给我这个流浪儿最好的馈赠。然而，当我还沉浸在爱情的迷魂幻境里，有一天梦婷突然告诉我，她怀孕了。
天空炸裂出一道霹雳，一阵撕裂的痛，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我居然让一个女孩怀孕？天啦，这意味着什么？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我感到一个生命正在孕育，我的天，这个生命怎么能现在就来到这个世界上？
往后几日，我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慌中，从早到晚窝在寝室，连饭都是室友帮我带。我怕见到光，怕听到笑声，怕碰到认识我的人，最怕见到梦婷。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我竟然把这错误留在了梦婷身体里。
梦婷的电话我一个也不敢接。饶了我，饶了我！
梦婷没再来给我打电话，一周后她给我发了条短信，“陪我去趟医院好吗？”
那晚我找了一个小馆子，要了一打啤酒，喝得烂醉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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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的等待区灰白清冷，时而走过两个模糊的人影。我使劲吸气吐气，想缓解心中的焦虑，但消毒水味道却让我连连作呕。
我站在一个垃圾桶前，弯下身，呕吐不止。我想把所有委屈统统吐出来，离家两年多，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家了。
一股灼烧的酒气喷薄而出，像要吞噬我。我歪着身子，汗水浸透了我的头皮。
我随手掏纸巾，掏遍了每个衣兜都没找到，黏糊糊的嘴巴里还发着酸。正当狼狈之时，我感觉有人拍我。扭头看是一个清洁工阿姨。她给了我纸巾，放下拖把，抬手替我拍打背脊。
“小伙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折磨自己的身子。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这样子，那不担心死啊。”
“我妈妈……她不会担心，她只会让我读那些没用的书，让我考全班第一。她……”我一吐为快。
“这世界上没有不担心自己孩子的妈妈，”
“沈梦婷的家属，来接病人。”手术室的门开了，我连忙跑过去，扶着梦婷。她面色苍白，嘴唇微张。我扶她在长椅上坐下，清洁阿姨已经拖着拖把走出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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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婷手术后，我和她分手了，因为我没脸面对这个爱我却被我伤透了心的人。
我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好像我出去兜了一转，又回到原点。
在寂寞的白昼和清冷的黑夜中，我知道有些事是不得不面对的。
为了补休挂掉的科目，我开始正常去上课了，我的用功让老师同学都颇为惊讶。
此外，离开梦婷之后，我没再谈恋爱。我开销少了，生活费出现了盈余。所以我不再主动找家里要钱，我和家里的唯一联系就是每月银行卡上数值的增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毕业季。一次我去银行取钱，突然发现卡里还剩十位数的余额。家里已经三个月没给我打钱了。
我紧张起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几周后，我在宿舍楼下见到了我的妈妈。
妈妈的身影在一片煞白的光中显得格外刺眼，她瘦了，个头也矮了，岁月使她的头发变得粗糙花白。她佝偻着身子站着，脚边放了一个口袋。那是她的全部家当。
我远远地就看见她，却不敢认她。我转过头，用余光深深盯着她布满皱纹的脸。
此时的妈妈于我，俨然成了这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妈。”我在心里小声叫着。
“妈。”我走到他身边，“妈，你怎么来了？爸呢？”
妈妈一言不发，目光在我身上游移，她就这样安静地打量我。
过去那个满脸严肃的中年女人消失了，如今的妈妈全然没有了强势，有的是经历风霜之后的平和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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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起妈妈的东西，妈妈跟着我，我们走到学校的小花园，坐下，妈妈开口便说想来我生活的城市看看。
可谁又知道，四年前我负气而走，一个月后，爸爸也离开了这个家。
爸爸早想和妈妈离婚，最早一次是二十多年前，那时我还小，爸爸是一个公司的技术工人，妈妈下了岗。
下岗后的妈妈想出去工作，但那时爸爸正处在事业上升期，早出晚归，全然不管家里。我快上幼儿园了，到了调皮捣蛋的年纪，妈妈考虑再三，放弃了工作，选择做全职太太，在家陪伴我成长。
妈妈本是温和的人，可自从和爸爸大吵几次后，她性情大变。
“你没读过几个书，你懂什么？”估计是爸爸的这句话伤了妈妈的心，让妈妈从此用尽心力也要将我栽培出来。
好不容易我考上大学，妈妈熬过一劫，但我却离家出走。
“每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都是迷路的星星。”
一次我在街头闲逛，碰到一位流浪歌手正在弹唱民谣。我丢给他几枚硬币，他抬头瞅着我，仿佛要告诉我，每一个给他钱的都该回家看看了。
我听了他的歌，听后便念念不忘了。而我想到这句话并了解其真意时，妈妈的脸上已经布满皱纹，风华不再。
妈妈这么多年没工作，朋友圈很窄，过去我是她生活的全部，她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我过得更好。而现在她的生活中没了我，也就没了希望，很难想象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她一定在夜晚想过我，她一定伤伤心心地哭过，但即使再艰难，她还是通过打着零工坚持每月给我打生活费。她不把事情告诉我，或是她不敢。没错，那时我一定不会听，听了还会言语伤她。
当我和哥们儿夜不归宿在外吃烧烤喝啤酒时，当我翘课挂科，为了和梦婷再多一次亲昵时，妈妈正拿着她微薄的血汗钱补贴我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不问我不是因为她不想我，她只是害怕听到我幼稚的声讨。而我不想回家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而三个月前，妈妈病了，自顾不暇。她在医院住着，没空跑银行。她不会用智能机，不懂网上也可以转账。所以等到出了院，她想干脆来我学校一趟，便一路打听找到了我。
妈妈坐在湖边的长凳上，眼神时而凝重时而悠远。湖中游来一只黑天鹅，它叫两声，后面又游一只稍小一些的。母天鹅带着小天鹅游到湖边的芦苇岛上，它们回家了。
那一刻，理智与情感刀枪博弈，又双双败下阵来。
动物都能懂的道理，我却不懂。
我豪气冲天，以为寻找到自由这块无价之宝便可以获得重生，没想到我的执念却辜负了最爱我的人。
浪子回头为时不晚。此后我决定和妈妈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
我望着她鬓边的白发出神。突然妈妈转脸望着我。
“儿子啊，这几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啊？钱够不够啊？有没有冷着？饿着啊？”
妈妈絮絮说着，还是那些话，二十几年过去了，我终于听懂了这唠叨里面蕴藏的爱。
妈妈，我一个人在外这几年，过的是一个浪子的生活，我不务正业，不思进取。但我现在决定改变，我会好好的，挣钱养你，保护你。过去的一切，就让她随风吹走吧。妈妈，那是我不能说的秘密。不过没关系，你的小星星要跟你回家了。
无戒365挑战营第48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