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

假如沉睡一万年可以忘记, 我宁愿不要醒来...

 

      他陷入深深的沉睡中. 又不完全是静止的, 有时象是在海底潜游, 冰冷的海水, 无边的黑暗, 偶尔有说不清是何种方向来的呜咽声划过耳际, 让人想起生命中最疼痛的部分, 刚想去细品, 却又瞬间消失在茫然无边的冷寂中. 细细倾听, 原来那黑暗就是由无数呜咽融合而成的, 人类所有的痛苦, 所有曾经流下的泪水,一点一滴, 汇集成河流, 融合成海洋. 没有人知道这万千的眼泪中哪一滴曾经是自己流下的, 只知道在这浩翰的悲伤里, 任何一滴眼泪都是微不足道的.

       他想起了崔襄晴, 想起了母亲, 她们的形貌曾经在他的生命里是如此清晰, 而今却依稀模糊, 一并融化在这深海里, 再难追回. 他也想起余伯年, 想起师父师母和关飘旗, 还有同门,  想起在他17年的岁月中留下印迹的人或事, 那些曾经有过的爱和恨, 烦恼和喜悦,  猜疑和恐惧, 迷茫和困惑......都卷入了暗流飘向远方, 他想随他们而去, 却又连伸出手的力量都没有, 最后只有孤单地躺在死寂的海底.

      他哭了,眼泪流过眼角淌过脸颊, 温热转而又冰冷, 很多很多的眼泪, 川流不息, 融入海水, 他也象是慢慢地融化掉了,变成一股无名的海流, 不知要流向哪里.  

       又不知过去多久, 他如气泡般慢慢升腾, 漂荡在高空徘徊.他依稀看见自己的尸体, 孤单地躺在墓地. 他从来没有如此认真地端详过自己, 形貌还算端正, 只是太过苍白消瘦, 年纪也太小, 不象是一个少年该有的躯体. 

      “对不起...“祁枫在心里默念...   “但，终于结束了“.他如释重负地嘘了口气, 身体不断地变轻向空中飘去.

     一切都结束了.如同嚼碎的糖果终于在口中失去了甜味, 相执的手在离别时放开最后一个指节, 灿烂的烟火熄灭, 美丽只是一瞬间, 之后是大段的结束...

     然而， 疼痛, 由远及近, 弥漫渗透, 开始只是遥远地平线上的影子, 马上就变成一群战马铁蹄, 再然后就是千军万马, 奔涌而来, 不容分说地残踏遍他的全身.他还来不及意识清楚, 就已经节节败退, 溃不成军.

      他想喊叫, 想挣扎, 却没有一点力气. 他想让自己安静下来,但那种深刻尖锐的疼痛每一秒钟都在清晰无比地肯咬他的神经. 无法挣脱, 无处排遣, 快要窒息。实在很难想象人世间还有这样的酷刑, 已经超越了一个人所能忍受的极限. 他被无边无际的痛苦淹没,  黑暗中, 找不到一丝温热, 罪恶和冷酷一层层地堆积起来, 将他一寸寸地撕碎掏空...

      “杀了我，求你“。。

     雪行风知他之前受到种种伤害但从来只是默默忍受, 不言一句, 这次的痛苦显然是非同小可。但是她除了远远地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沙漏走过整6圈, 布幔终于被拉开, 透进早晨的光线.

     眼前的祁枫全身还在微颤着, 衣服已经被不知是血水还是汗水浸透.

      姚柳刀脱掉满是血迹的围裙, 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叹了口气：“真不容易, 五脏六腑没有一处是好的. 他一定还被很重的内力震伤过. 我们的麻药只维持了3个时辰, 后面是够受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