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西游」天蓬往事（十七）
天蓬小猪四蹄朝天，双眼望向两边。
做人做仙时，躺下后两眼朝上，看见的是天。猪则不同，为适应野外生存，获取更多周遭信息，猪眼进化在猪头两侧。
视野不同，感受不同。
天蓬小猪眼中的世界，早已大为不同。
天空是弯弯的半球，阳光色彩斑斓。大地平坦，远处模糊一片，目力所及，仅三五十米。周围的青草扎眼，微风带起的绿色波浪，一晃一晃地刺激视网膜，惹得眼花缭乱、心跳加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怕怕的。
野猪不好当，必须敏感。一不小心就玩完，枉作盘中餐。
杀猪残忍，做成午餐肉罐头还是不错的。
天蓬小猪静静地等，等卵二姐来，终结生命。
出生做猪，虽只有一天时间，天蓬已经绝望了。
当猪是对仙格的侮辱，对尊严的无情践踏，能忍到现在，天蓬已十分了不起。
世界从来如此，你越在乎什么，就越容易失去什么。你不是帅气么，就让你当猪，变得又蠢又丑，你能如何？
杀人还要诛心，手段不是一般的狠。
静静躺下来，天蓬才有时间，琢磨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本以为会投胎做人，写写文章，考考功名。然后遇到个温婉女子，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拒绝包办婚姻，带她去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
“可是当了猪，跟谁私奔呢？另一头猪么？
“猪不懂爱情，也不敢懂，爱情会葬送生命。缠缠绵绵、打情骂俏，虽然美好，却最是危险——猎人一抓抓一对。
“原来讨厌畜生，觉得畜生又脏又笨。如今做了畜生，却很讨厌人，又坏又邪恶。
“弼马温，你大爷的，五行山怎么没压扁你呢！要不是你，也不会有我天蓬的今天。哼！你这猴子，是不是也因为非人类的身份，受过诸多歧视，以至心理变态，才胡作非为？活该！
“不，我还不能死！大仇未报，怎能放弃？”
天蓬小猪翻身就跑，头也不回，又奔出五里地，逮到个山洞钻了进去。
山洞里黑漆漆，伸手不见猪爪。
天蓬小猪靠嗅觉前进，找了个干爽石板，躺上休息。
安全了，思想更活跃了。
外貌可以选择不看——不靠近镜子，不去小河边；不集中小便，以免形成镜面。当然，越想忽视，越忍不住去看。
山洞里好，啥也看不见。可天蓬的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猪脸，黑脸短毛，鼻孔外翻，龇牙咧嘴，丑陋无比。
天蓬给了野猪一嘴巴，“别胡思乱想了，再想就疯了！”
脑子不想，鼻子不干。猪鼻子朝前，嗅觉特别灵敏。
原来闻不到的东西，现在都能闻到了。
山洞里有岩石的味道，水的味道，松木的味道，稻谷的味道。好像还有老虎的味道，和女人的味道。
“哎呀妈呀，我跑进云栈洞了！”
天蓬小猪吓得从石板跳起，回身便往洞口的方向跑。
看见洞口了，有光，刺眼但温暖。
快到洞口了，有人，漂亮但可怕。
就要撞人了，闪过，撞到老虎了。
老虎没咋地，稳站，小猪弹飞了。
卵二姐责备小脑斧说：“我说不急，你偏着急，这不自投罗网了么？去叼点木头回来，我先看看菜谱，研究一下会说话的猪怎么做好吃。”
小脑斧“喵”了一声，屁颠屁颠去干活。
卵二姐胳膊夹着野猪，研究《野猪的五十种家常做法》。
天蓬小猪苏醒后，四条腿乱蹬，吱哇乱叫，“快放了我，我乃天蓬元帅下凡，不可造次！我天庭有人，随便叫一个下来，打得你怀疑人生！”
卵二姐学习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胳膊稍一用力，便夹得天蓬小猪呼吸困难，说不出一句话。
安安静静地看了三十分钟，卵二姐心中有数，才放下野猪。
天蓬小猪嘴边挂着白沫，早已晕死过去。
“这不中用的东西！小脑斧，正好你回来了，快给野猪做人工呼吸！”
小脑斧叼着木头，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
“书里介绍了一种新的做法，但要求野猪活着，你想不想尝鲜？”
小脑斧的斜眼对着旁边的大树，其实在看着野猪，看了半分钟，点了点头。
“听话就好，开始吧！”
小脑斧张开虎口，咬着天蓬的猪嘴，认真做起人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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