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拗的阿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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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农村的冬天，冰溜子结在房檐下，上下两头尖，中间粗粗的，有些光滑细腻，有些表面则凹凸不平，如果是结在厨屋的房檐，透明体里还会夹杂着积攒了很久的烟灰，像被封存的岁月。

阿茉初中那会儿，冬天下雪，还会穿雪鞋，这是一种冬天制作且专门下大雪的时候才会穿的鞋。鞋底是木质的，很高，鞋帮是茅草编的。穿之前，要垫一层软软的棉絮，然后再穿一双缝了棉絮的厚袜子。全部穿好后，人在雪里都不敢走大步。

除了草鞋，阿茉还会穿厚的花棉袄和棉裤，瘦瘦的她整个就像机器人一样，走路支愣着双臂。顶俗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让人不自觉想到章子怡演的《我的父亲母亲》中的女主角，散着一股子质朴的清纯，唯一不同的是阿茉是男孩短发。在同班女生里面，她不是最漂亮的，不是学习成绩最好的，她的独特之处也许只有班主任陈老师最能品读得出。

阿茉不爱说话，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不过，她习惯通过她的行为表达她的执拗个性。在家中，如果阿茉妈因为一件事情打她，越打她越不吱声，保持绝对的沉默，她妈妈的情绪会从愤怒慢慢到伤心，结束这场母女的较量。

她总是表现出“我固执故我在”的姿态，她的学习桌总是跟旁边的同学不在一条线上，她喜欢让学习桌紧紧贴在胸前，背挺得笔直。

这天的晚自习课间，她偷偷的看一本从邻居那里借来的武侠小说，正看得入迷，班主任在她学习桌上敲了几下。

“阿茉，看什么书呢，这么入迷？”陈老师温柔的问她。

“没什么，一本课外书。”阿茉试图把书塞进桌洞。

“拿给老师看看如何？”陈老师继续试探。

不知道阿茉脑子里在想什么，她突然从座位上离开，跑到教室后门出去了，边跑边说：“不给你看。”

陈老师似乎瞬间进入了游戏，他跑到前门，探头到门外。

“看你往哪里跑，你还能不进教室了？”

看到陈老师堵在前门，阿茉又折回了后门。陈老师没再追她，回到讲台上坐下了。

“阿茉，快回座位吧，要上课了。”

阿茉才回到了座位，就像一场短暂的猫鼠游戏戛然而止。

第二天晚自习，陈老师就在最后一排位置加了一个学习桌，并在桌洞里放了很多文学书籍。

“同学们，老师在后排设置了一个课外书借读区，大家可以找我登记来借书。”说完，陈老师走到阿茉座位旁。

“想看什么书，告诉老师。或者，你自己去取，看完放回去就可以了。”陈老师随手把他列的借阅书单放在了阿茉的学习桌上，回到了讲台上。

当天晚上晚自习结束，阿茉就去后排学习桌选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是她人生中看的第一本经典文学书籍。她甚至在夏天放羊时，还在读这本书。她把羊拴在树干上，人顺着树根半坐半躺就进入了保尔柯察金的爱情故事里。直到太阳都下山了，书上的字都看不清楚了，她才从书中走出来。

后来，陈老师还组织学生们看了《泰坦尼克号》，这也是她人生中看的第一部真正的爱情电影。她不懂什么是爱情，不过，她的心像飘落了几片冬天的雪，凉丝丝的，片刻心动。

陈老师设置的借阅区好像成了她的专属小书架，随取随读。甚至晚自习时，她就坐在那里看。她没觉得她的行为有什么异常，就算整个班级也只有她那么做，她只是随着自己的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