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中华武术路在何方曹燮

引子

        近日，因参加《客家文学》创刊二十周年纪念活动，在“全国武术之乡”隔川的连城拳传习中心，我们观摩了连城拳套路以及器械表演，感受到连城拳舒展大方又急促凌厉等特征。连城拳作为福建七大拳种之一的独门拳，它融入少林与武当拳刚柔相济的特点，薪火相传迄今已七百年历史，如今它已被评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黄林先生在传承连城拳方面的贡献有目共睹，他是默默坚守着传统文化的苦行僧，其举动理应得到社会和政府的广泛关注和支持。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不能仅停留在口头上，而应付诸实际行动，否则传承与保护将成为一句空话。任何漠视地方优秀传统文化任其消失都是一种罪过。通过与黄林先生的交流，也引发了个人对传承中华武术的一些思考。

传承武术主要有三股力量

        在冷兵器时代，国人尚武，习武者众。武术强调攻防实战兼顾强身健体。习武者还可通过科考通往仕途，民间武林精英有机会得到朝廷或官府所用，这无疑是推动民间武术发展的重要因素。一些习武者因此而有幸成武举人、武进士或武状元，个别甚至还能当上帝王的贴身侍卫，但那毕竟为数不多。

        而没能考取功名或无意于功名的习武者，如有一身绝技，他们行走江湖也颇受尊崇。他们成为大家心目中崇拜的侠客或隐士。也有一些开馆授徒或在镖局护押。因习武风行，中华武术代代相传。古代从事武术传承的拳师虽身处底层，但在百姓心中也具一定的地位。各门派拳师皆有身怀绝技者，但受制于特定的社会环境，他们对自身武功却往往密不示人，更不敢轻易授徒。他们既不屈从于官府，又不愿流落成草根者，便隐藏于名山古寺或道观中，成为出世的道家隐士或佛家武僧。他们往往内外兼修、武功过人，修为较高，这是另一支传承武术的重要力量。

        古代在武当山、峨眉山与嵩山少林寺，便深藏着不少武林高手。在当时的宗教界，武功属于内部相传，而不为外道所用。名刹和道观不但香火旺，而且还占据世间最好的风景，无数百姓慕名前往朝拜，一些民间习武者也会潜入“偷拳”学艺。由于战争或动荡时局等原因，这些门派的武术家也会流入民间，民间武术便与这股力量交织融会，连城拳也属于这种融合的产物。

        另一种武术传承力量是民间的拳师。他们开设武馆授艺，这种方式传播武术在清代和民国期间尤其盛行。民间开设武馆的师傅善于从少林、武当等门派拳种中汲取营养，结合地方武术收徒习武。拳师对招徒更要武德先行，师傅首要考量的便徒弟的心性和品德。习武者无德，便如养毒蛇恶虎，祸害无穷。而武艺高强又有人格魅力的拳师，往往如磁铁吸引着众多追随者。

传统武术传承面临问题

        如今，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后继无人濒临消失，而连城拳也在遭遇同样问题亟待解决。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大家都忙于经济建设，物质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但精神文明和传统文化方面却被严重忽视。当下是处于信息和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变革期，大家在快节奏中忙于生计或狂热的追逐金钱，很少人能腾出时间和精力来习武。其原因归纳有以下三种：一是教育制度变革过程中武术科已被取消，习武少了实用性；二是冷兵器时代作为武术的核心实战性消失，因为实战很容易触犯法律，因此武术退化成健身和表演功能；三是实行独生子女政策数十年，导致孩子在家中如同珍宝，家长不放心孩子习武。

      出于诸原因，民间传统武术的传承问题便凸显出来。用黄林拳师的话说：以前是徒弟找师傅，生员多而有选择性；而当下是倒过来师傅找徒弟。黄林解释道，以前武功往往密不示人，还要传男不传女，或不传异姓。现在这些老规矩早破了，只要肯学，他谁都乐意教。刚开始时由于学武者少，如仅靠几个民间人士收徒传播武术，其效果实在微弱。他当初毅然放下手里的生意，转而筹办武术传习中心目的便是：绝不能将老祖宗传了几百年的连城拳在断送在他这代人手中。

民间武术传习中心能走多远

        如果我们把武术还原回古代或近代，那是令人肃然起敬的词汇。武术是集力量、速度、技巧于一身的竞技，它也是正气、侠义的象征和代名词。因为它在冷兵器时代不仅具备强身健体之功，同时也具有很强的实战性。

        实战是武术的核心内容。武术一旦远离实战，就容易退化成一种时尚表演和花拳绣腿，其精神实质也发生了变化，这是武术家所不愿看到又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如今社会环境与社会背景发生剧变，武术功能也由昔日的重实战弱化为重表演和健身。随着社会文明程度提高，用于防身的机率减少，武术朝重表演上发展也是顺应时代的产物。

        为使连城拳不失传，早在十年前黄林先生便放弃手中的生意，办起了连城拳武术传习中心。然而一开始遇到了招生难这个问题，第一年才招到四五名学员，后来他干脆将一双儿女儿也叫到跟前习武。虽说后来习武人数有所增加，但效果还是微不足道。他转而考虑到学校的中小学生。如能将传统武术连城拳引进校园，就能全面推广和普及连城拳。没想到这招果然奏效。经过多年的实践黄林先生将连城拳改良，编排出一套武术操请教练推广，武术操进入了全县的十六所中小学校园。在这数万学生中，他能很快发现优秀的武术苗子，并对他们进行悉心指导。

        近年来，传习中心学员参加各种国内国际演武比赛，夺得数十枚金奖银奖，可谓成果裴然。然而，由于到各校教武术操的教练均为黄林花钱聘请，他每年得为此支出一笔不小的费用。为了给传习中心学员提供一个更好的训练场所，黄林先生又花钱盖了一个1300平方的新场所，为此他又欠下数十万元的债务。黄林说，他已经难以承受如此重负，他正准备每年砍掉一些学校来减少支出，数年内便预计将教练从学校撤回。校园传播连城拳便面临无法持续。我想，连城拳是地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果仅依靠民间人士来承担传承重任，真是路漫漫而前途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