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前房东的家庭格局和我家一样,老中幼三代,也有个小姑娘。
女主人应该是个很时尚的人,我过来清理房间时,发现衣柜里有满满一格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牛仔裤。
我们请人简单粉刷了一遍,又彻底清理一遍,还在客厅阳台安了个榻榻米,我就像向日葵那样喜爱阳光,想在那儿晒太阳。
住进来后,每日早出晚归,和邻居交流比较少。
一个暮春的周末,太阳明艳艳的。
因了天气而欢欣鼓舞,我“刷”地推开榻榻米旁边的窗。
一低头,楼下大叔正仰脸儿够香椿。
——炒鸡蛋?
——对,您吃么?给您摘点儿,其实这个离您近,您自己摘就成。
——不吃,我吃不惯这味儿。
——您家里那位老人。。。怎么称呼,他吃么?
——我公公!不知道他吃不吃。
——等会儿摘了给您送点儿过去。
——您别了,我要吃自己摘就行了。
再聊几句,发现他以前在我老家的县城待过,整两年。
——哟,说了半天,咱们以前离这么近。
——可不是怎么的。这树挡着您没?
我看了看那几只又秃又稀疏的枝丫:没!挡不着,还能看个景儿。
一抬眼,一撮儿嫩嫩的香椿芽。不高不低,不多不少,可不是景儿么?
后来得知,楼下大叔有个儿子,十七、八岁,精神有些问题,没再上学。
他们在别处还有处房子,两边儿换着住。
疫情期间,他们走不脱,被困在这里。
很快,我理解了“精神有些问题”的意思:半夜很暴躁,嘶吼,或者,砸墙。
一般是晚上11点开始。
有时是先喊“我睡不着啊,睡不着啊”,有时是父子俩吵架对骂。
有时只是默默地砸墙,一下,两下,三下,不疾不徐。
也有一次,听见儿子喊:我想吃牛排!
我们就躺在黑暗中笑了。
还有时,他的隔壁或者我的隔壁会砸回去。
于是,独奏变成了二重奏。
有一晚,楼下闹得特别凶,叫骂声里夹杂着摔打家具的声音,好像还听到一声:啊!爸你出血了!
我们就都起身,打开灯,上厕所,走动一下。
先生到楼下去看,门关的紧紧的。
便又折回来,坐一会儿,说说话,大家调整姿势,重又接着睡去了。
我们都戴着耳塞,努力把噪音的影响降到最低。
但也能感觉到,他们似乎折腾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一早,出去遛弯儿回来的公公说,楼下放了两把椅子,看着像是砸坏的。
因为这,大叔和楼里住户的关系都不好。
他的对门邻居换了好几茬。
隔壁邻居也在年初卖了房子搬走了,新来的是老两口儿。老人受不住砸墙,去投诉,去报警。
大叔便离开几天,又回来住,可能,在另一所房子里,也是同样的遭遇吧!
有时看见他一个人闷闷地在楼下吸烟,我挥手致意,他扬扬手里的烟,点点头。
生活就是这样子,没有办法的时候,就要熬着,像熬鹰一样。
熬得你心志坚定似铁石,熬得难事儿自行败走。
那天下楼,碰见小伙子进门,白白净净的,给我让路,彬彬有礼地说:“姨,您先走!”
我忙道谢,斜身过去。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