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之后，或许更澄明清朗

看过好多电视剧，发现一个现象，童年和少年时期充满快乐，连打架都是那么好，中年以后，都混乱纠结，非常凄凉。《于无声处》，《亲爱的》，《幸福有多远》，《世间路》，《北风那个吹》。

你看出来了，我说的这都是反映八九十年代生活的老电视剧。那么现代的呢，其实一样。所有的人生故事无不这样。看完这些剧，我觉得我猜得了开头，也猜得对结尾。

《于无声处》，是一部反特谍战片。年青的陈其乾，阵淑雅，马东，他们在一起爽朗地笑，努力地工作，友好地伤害，上夜校，打羽毛球比赛，感觉怎么都是好的，阳光就在身上跳动。进入中年，不知不觉就不好了。陈其乾被特务机构拉下水，流亡海外。回来时，已是一身零落，显示出年龄的沧桑和深沉。恩怨情仇，都不重要了。年青时的陈其乾，是多么好啊，那么聪明上进，独立奋斗，乐于助人，富有正义感，谁想到中年以后会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呢？这部剧，我最喜欢，最同情的还是陈其乾。马东和冯淑雅怎么样呢？我看也不好，为儿女的事揪心，在各种关系里小心翼翼，为工作辛苦忙碌，努力地像一条狗。

《于无声处》剧照，陈其乾

《幸福有多远》，年青的卷烟厂女工李萍在包装一批特供香烟时，写了一张字条装进烟盒:当你抽到这盒烟时，就是我们缘分的开始。如果你是一名军人，如果你还没有结婚，我愿意嫁给你，愿意做你的妻子！李萍从小就向往大海，喜欢唱年青的水兵头枕着波涛。她希望嫁给海军，就能看到大海。这批香烟就是专门特供给海军部队的。海军勤务兵小毛拿到这盒烟，却没舍得抽，送给了首长吴天亮。无形中促成了这桩婚姻。这浪漫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就开始变化。李萍因为吴天亮经常执行任务不在家，和小毛渐生感情。二人离婚，李萍和小毛结婚。事情好像转了一个圈又回来了。好像是本来属于小毛的机会，又到了小毛身边。

《幸福有多远》剧照，年青的水兵

吴天亮和李萍的闺蜜靳英又结了婚，转业回到小城任工商局长。小毛出车祸身亡。李萍日子更加艰难。吴天亮经常周济李萍，靳英渐生疑心，吴天亮又一次离婚。故事的结尾，吴天亮好像又和李萍在一起了，又好像没有。中年的生活，就这么混乱又糊涂。大家都努力地缝补被生活撕破的裂缝，却漏洞百出。

《幸福有多远》剧照，靳英和吴天亮在病房里结婚

《北风那个吹》，闫倪和夏雨演的。当知青的帅红兵，可爱又帅气，当大队主任的牛鲜花也好，漂亮又威风。二人结婚了，返城了，就不好了。越演越悲惨。离婚，商战，帅子受伤成植物人。帅子从南方回来，悄悄地经过自家的窗前，看了前妻和孩子们，又悄悄离开。那一幕，说不尽的伤感。人生的无奈，为难，隐忍，伤痛，都在里边。

<北风那个吹>剧照，帅子当知青时期

仿佛所有的故事都大同小异

从华丽浪漫的青春

进入凄风苦雨的中年

这中间发生些什么，都无所谓

欢乐，你经历过，也该经历一些痛苦

你笑着装作不哭

我想笑，却哭了。

《北风那个吹》剧照

记得有几句诗，形容人生不同的几个阶段。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有些悲凉！那又如何？不同的路上会有不同的风景。断雁叫西风，也是一番壮观图景。其实中年以后的无奈，也是一种况味。大音稀声，至味无味。中年以后，在一种极致中却有另一种滋味。看淡了，不执著了，不为外物羁绊，才进入自由之境。

剑煮酒无味，饮一杯为谁？

胭脂香味，能爱不能给？

这是《荆轲传奇》里的歌曲。这种滋味无法言说，少年时代也无法体会。

所以也就无所谓哪一个阶段好。顺其自然，每一个阶段都有每一个阶段的妙处。

我小时候在井边拔了棵蓼草放在嘴里嚼，弄得满嘴又辣又烧又苦，我吓坏了，以为自己要死了。那种恐怖是出于无知。四年级时跟一群孩子偷偷拿了校门口卫生院大缸里泡制的槟榔，被院长逮住，没收了书包，学校又取消了三好学生的资格。放学的我吓得不敢回家，回去后连饭也吃不下。结果父亲却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跟院长熟，明天就给你要回来。几个槟榔嘛，不算啥。少年时候就是这样，一个细小的事情会占据全部的内心，只怕天要塌下来。谈恋爱的时候，以为自己碰见的女孩就是天底下的唯一。

这些恐惧在中年以后都不会有了。经历真的是无形的财富。你到了山顶，云淡风轻，无忧无惧。跟谁好了，跟谁不好了，聚散随缘吧。这时候，连孤独也有滋有味。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经历过之后，才能够放下。看云起云飞，心无增减，任花开花落，宠辱不惊。这是一种解脱，这是一种自由。

那些看似越来越窄的路，或许更通向一个开阔的高处。

凋零之后的人生，或许更有一个澄明清朗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