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如果岁月是条河，我想逆流而上到他的源头，重温曾经被宠溺的童年；如果岁月是条河，我也想顺流而下，去看一看那些曾经给我万千宠爱，消逝在尽头的亲人们……

爷爷已经去世三十年了，今天是他的生日，爷爷生日第二天就是我的生日。小的时候生活艰苦，吃肉是偶尔的事情，每次爷爷生日，奶奶就会让满屋子都是让人垂涎的肉香，小小的瓦罐，放在柴火灶火红的灰烬里，一煨就是一天，香味真的是绕梁三日……奶奶很疼我，在那个年岁，肉是珍品，但是，每次必须有三个人的，一是爷爷，二是奶奶的婆婆，就是我高寿的老奶奶，三就是我了。大(我们老家奶奶的称呼)！怎么有萝卜炖肉的味道呢？大！怎么有海带炖肉的味道？多年以后奶奶还在笑我，说我鼻子灵，像小狗。真香啊！我狼吞虎咽起来，爷爷不时把自己的肉夹到我碗里，一边吧唧着没有几颗牙的嘴，一边慈祥地看着我笑……小时候我是班上的学习委员，爷爷可自豪啦！他总是说，好好学习，以后当中央委员。

我的老奶奶是最疼我的，我这个重孙子跟她的心是贴得最近的。她是我们家的老祖宗，枝繁叶茂，后代真的是多得我认都认不过来，那些亲戚每次都给她老人家带来很多好吃的，橘子罐头，梨子罐头，饼干，京果，月饼……她都放在一个椭圆形的木头箱子里，锁上锁。老奶奶经常把我偷偷叫到她的房间，颤颤巍巍地打开那个有些陈旧的木头箱子，拿出她珍藏的好吃的，让我吃个够，吃完了抹抹嘴巴再出门，免得被别的重孙子，重孙女看到，我姐姐妹妹就从来没有这个待遇。老奶奶耳朵不好，我是对她最耐心的，说一遍她听不清，我就说两遍，三遍……我们俩有很多默契和心里话……老奶奶走的那一天晚上，她老人家有预感，她让爷爷奶奶把亲戚们连夜都叫过来，说她晚上就会过世，她平时身体非常硬朗，从来不生病，至今我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小时候我胆子非常小，但是守灵的那几天，我一个人在偌大的房子里守着她的棺木，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她是守护我的人。现在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在她坟前跪上好一阵，跟她老人家说说话，告诉她斌斌如她所愿，一切都好！

妈妈前几年总是说，儿子，小时候没有让你过上好的日子，没有吃好，没有穿好，这是妈妈最大的遗憾；我告诉她，那个年代，我们已经算很好的了。小时候过生日，妈妈总是要特别地为我准备，煮一碗香喷喷的面条，面上飘着一层厚厚的油，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躺在上面；临上学前，妈妈还会往我兜里塞两个热滚滚的水煮蛋……

明天又是我的生日了，我再也吃不到奶奶煮的那香喷喷的肉了……再也看不到爷爷那慈祥而欣慰的笑容……再也看不到老奶奶打开那只椭圆的旧木箱，看着我狼吞虎咽了……再也吃不到妈妈那碗飘着厚厚的油，用爱煮出来的面了……再也不会了！

如果岁月是条河，我想逆流而上，去看她们，告诉她们，我想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