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 第八章 雨夜绝杀
大红喜字被扯下来丢在地上,无数士兵来来往往,留下肮脏的脚印。明光宫中依旧人声鼎沸,只不过这笑声换成了哭声。这场婚礼隆重奢华,在后人看来,却是一场盛大的笑话。
“你们要干什么,这可是文昌夫人”,月裳手持一把剪刀护着身后的楚晩婉。
“文昌夫人”,领队的士兵一脸玩味,“那夫人恐怕还不知道,姬文昌意图谋反,此刻已经被押送至死牢了”。
“怎么会这样?”月裳扭头来看着身后的楚晩婉,“小姐,这下该怎么办啊”。
“伏安哥哥”,楚晩婉的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告诉我,是伏安哥哥回来了吗?”
一个小士兵一脸骄傲,“此次捉拿逆贼姬文昌,便是由伏安公子亲自领军”。
楚晩婉冲过去,抓住那个说话的小士兵,“我是楚将军的女儿,你带我去见伏安公子”。
“楚将军的女儿?”领队欣赏着楚晩婉的花容月貌,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后,伸手招来那个小士兵,耳语道:“看见没,这位便是南国的第一美人”。
小士兵抖了一个机灵,怒道,“二哥,你想干什么”。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领队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这种女人,看看就行了,咱没这个福分。你到门外守着,我去通传一声”。
楚晩婉抱膝坐在床上,身体止不住发抖。开门的声音响起,她似被惊醒一般,冲过去抱住朝思暮想的人。“伏安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晩婉好想你”。
伏安双手垂于两侧,见楚婉晚伏在自己怀里哭的伤心,不由的眉峰紧蹙。下意识地伸手安抚她,可还未触及她的背,便被她身上的嫁衣惊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南柯身穿嫁衣的模样,伸出的双手顿时僵在半空。片刻后,他微微敛眸,扶起怀中的楚婉晚,“婉晚,今晚的事与你无关,我派人送你回去”。
“伏安哥哥,你别再丢下我一个人”。楚婉晚双眼泛红,两颊依稀还挂着泪痕,眉目含情地望着伏安,云娇雨怯的模样令人望而生怜。
“我......”,伏安抿下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晩婉,你和我都已经......”。
楚晩婉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去看她的红嫁衣,眼神中布满惊慌,“不是的,伏安哥哥你听我解释”。她抓着伏安的手,“这都是他逼我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伏安长叹一口气,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我会禀奏父王,解除你们的婚约”。
楚晩婉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可伏安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将她推入万劫不复。“封你为公主,为你挑选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
楚婉晚一脸震惊地看着伏安,她怎会不明白他话中何意。“伏安哥哥,你知道的,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想嫁的人只有你”。她情绪崩溃,双手开始撕扯身上的嫁衣,完全不顾世家小姐的仪态。
“晩婉”,伏安抓住她的手腕,待她安静下来。“你今天太累了,我已经通知了将军府,他们很快就会接你了”。
楚婉晚的双手无力的垂下来,他看着伏安离开的背影,眼神凄凉。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质问他?指责他?她都没有理由,毕竟他从未给过她什么承诺,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及至后半夜,街头的兵荒马乱渐渐平息。雨中的长宁街褪去了繁华,更夫穿着蓑衣,沙哑的更声穿破寂静黑夜,走进沉睡者的梦,也触动了未眠人的心。阿生牵着一匹马慢慢地在雨中走着,两眼通红地看着走在前面失魂落魄的公子。
伏安手中执剑,垂着眼睛,目光中是一片死寂。身后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伤心,嘴里发出低哑的嘶鸣声。他停下脚步,直直地跪在地上,膝盖与青石板撞击发出沉闷的回音。
阿生跟在伏安身后小声地抽泣,他知道公子在哭。他已经很多年没看见公子哭泣了,上一次还是在十三年前,六岁的公子跪在巫族的灵堂里,面前摆放的是他外公和母亲的牌位。
雨水打湿额发,顺着轮廓留下来,嘴角上扬,是一抹笑。伏安渐渐地笑出声,笑声苦涩,哀伤了雨中的长宁街
——南柯,愿你不为烦事扰,余生只欢笑。
问情 第八章 雨夜绝杀
闪电如剑般划破寂静的夜空,照亮风雨中简陋的竹庐,也照亮女子倾城的侧脸。南柯垂着眼睛,抱膝坐在角落里,闪电掠过,一室骤亮,夜雨中的栀子花霎时绽放。
她是无名山上的孤女,见证了无数次的漫长雨夜,只是后来她遇到了伏安,便懂得了寂寞。
窗子好像承受不了风雨的攻势,哗啦一声打开,冷风寒雨伺机掠入,刮在南柯的脸上,如同刀割。起身欲关窗子,屋内漆黑一片,但所有的感官都告诉她,这间屋里不止她一个活物。
“是你吗?”南柯背靠着窗子,试探着询问,心中还残存着希翼,希望是他,希望他没有离开。
雷公电母再一次敲打兵器,屋内骤亮,南柯看见一个人如同死神一般站在她的床边,那人的发丝湿漉漉地披在脸上,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他不是伏安,伏安的身上不会有如此浓重的死气。
南柯双手死死地抓着背后的窗沿,惊悚地看着死神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天边闪电隐去,寂静片刻,复又狂躁地撕裂漆黑夜幕,屋内光影更迭。影子冰冷地看着风雨中飘摇的窗户,那里已没有女子的身影。
树林中,南柯拼命地向前奔跑,跌倒了立马爬起来,紧接着再跌倒。她没有喊救命,伏安走了,无名山上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救她。
影子几乎片刻而至,暗夜与闪电交相登场,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立在三丈之外。南柯跌坐在地上,身躯一寸一寸后移,她身上早已完全湿透,衣服紧紧贴合着纤细玲珑的身躯。影子显然不想速战速决,南柯每后移一寸,影子便向前逼近一寸。他见到这个女子的第一眼就被她的容颜深深地震撼,周身冰冷的血液骤然沸腾。他是南国排名第一的杀手,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此生早已没有情爱。南柯于他而言,就是一只将死的猎物,只是当一个最骄傲的猎人,看到这世间最奇异的猎物时,都会让它在漫长的惊恐中挣扎死去,怎会忍心将其一刀毕命。
影子出奇的有耐心,这场狩猎游戏持续的时间很长,南柯惊慌失措的样子深深地满足了影子极端的变态欲。他无声无息地走向南柯,手中的长剑划过地上砂石,发出诡异的咯咯声,如同厉鬼哭笑一般。南柯踉跄地站起来,颤抖着身体一步一步地后移,最后后背抵住了一棵大树,无路可退。她虚弱地依在那棵树上,清瘦的身躯如同风中凌乱飞舞的一块破布。
影子渐渐逼近,距南柯一尺处止步,暗夜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阴戾的笑意。伸手拨开她的湿发,抚上她的眼睑,品尝着她双眸中浓烈的惊恐,缓缓地举起手中的长剑......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与沉重的呻吟声同时响起,头顶掠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片诡异森林。影子震惊地看着南柯的眼睛,那双眼睛冷意森森,再无一丝惊恐。他张了张嘴,无奈发不出一丝声音,沉重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胸膛。一把长剑深深地没入,刺穿了心房。
南柯握着影子的手腕,咬着牙将长剑整支刺入胸膛,迷幻的瞳孔隐约现出紫色重影,如千层玲珑般层层叠叠。她用力将影子推开,两具身躯同时跌倒在地上。
头顶百会穴传来刺痛,如同冰刃入体一般深深嵌入灵识,耳边沙沙声渐渐清晰,那是树叶摩擦地面的声音。南柯挣扎着睁开双眼,视线朦胧中看见一道黑色身影。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灵识陷入黑暗之前,心中不禁暗想,为何所有的草菅人命都发生在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