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我那丢了的狗
想起了我那丢了的狗。
我觉得,我就是那只狗,一样命运的狗。
狗刚到我家的时候,是用狗链拴在树上的,不管他怎样吠,都是拴着的。虽然少不了他的一日三餐,可他还是会吠,会试图挣脱狗链,后来,在很短的适应时间后,他便安静了。偶尔也会吠叫几声,大多是在家里来了陌生或不陌生的人时,也会围着树转几圈,然后卧下来休息。大多时候,他总是靠着树卧着,睁着他那圆溜溜的黑眼睛看来看去,有时我能从他那骨碌碌转动的眼光里看出他对远一点地方的好奇,有时竟能感到他抗拒无果后眼角流出的忧伤,那种光,像泪水泛的光。我知道狗是不会流泪的,他会抗拒,会妥协,可他就是不会流泪。
在我家拴的时间长了,竟与我也熟悉起来,与常去我家的客人也熟悉起来,可他还拴在老地方。
偶有几个人去逗他玩,或叫他几句,或到跟前用脚蹭他的肚子,也有弯腰下蹲要抚摸他、抱他的,可他,仿佛是受了惊吓、受了屈辱,还是故意地报复呢?他竟次次把尿撒在抱他的人的裤脚上、鞋子上,然后引来人的一阵叫骂——“你这死狗”,会把他丢开,也会踢他两下解气。
过了很久,终于取下了他脖子上的狗链。项圈还留着,他依旧是只威武的大狗了。
刚刚取下链子,去玩吧。然后轻拍一下狗屁股,或许碰到了,或许还没碰到,还是“哧溜”这种感觉,一溜烟就跑出去了。会摇着他的尾巴在外面疯跑,在外面闲逛,有时也会碰上几个不知男女的同伴,也许是朋友,也许是情人,谁知道呢。他就跟着他们在路上疯跑,一群的狗,吓坏了多少的路人。
他看起来很开心,我感觉。
他在外面玩得很“欢脱”,也会按时回家,他应该是知道家的,或许他是习惯了在树边睡觉,习惯了在树边吃饭,习惯了那条狗链习惯了喂食的狗盒,总之他回来了。
我倒是觉得,狗是聪明的,感恩的,也是可怜的。我们禁锢这他养育着他,他总是会食着从小到大的经历回来的,我们从不担心。我们从不会想放狗一生自由,不论他在外面跑了多久,总是要回的,理所当然的。
有一天,狗没回来吃晚饭,没回家睡觉。天很黑,没有月亮,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害怕一个人,害怕狗再不回家。我拿着不算明的手电筒出门了,“豆豆,豆豆”,我家里的狗叫豆豆,所有的黄棕色皮毛的狗都叫逗逗。
我出门右走,没走几步便到一个小巷口,我清楚地记得,多年前,天蒙蒙黑的时候,我从那里经过,边上放了两口棺材,一口大的,一口小匣子,都涂了黑漆,在板凳上放着,没有一个人。我往前走,眼睛直视,假装着什么也没看到,脚步好像越走越快,越快越怕,我安慰自己,别怕。我装着不怕放慢脚步,匀速走到家门口,装作无事开门回家,我发誓,刚把大门关上,我便快速转身,然后跑向屋子里。
走过这里,我多么害怕,我的狗,还有记忆中的两口棺材。
我壮着胆子,用手电筒照了几下,叫了几声豆豆,什么也没有。我接着往前走,一直走到村子的主街道,再拐弯,再接着走。
街道前方右手边是医院,听某些知情人士讲,墙角的那间是太平间,装死人的地方。胆子大的曾扒窗子看过,很暗,很可怕。至于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从不敢自己去验证下,尤其是某天中午发生了那样诡异的一件事后。大概是两点钟,太阳晒得很毒,我一个人从家出来,去找同学玩,他的家就在医院门前,太平间也是他告诉我的。刚刚走出我家所在的小巷,我便感到不适,激动又不适。激动无非是从家里逃出来了,不适由于天气太热、太阳太毒,旁边的林子里在阳光下也透着阴暗的气息,各种虫鸟在叫着,随着风,树叶、草丛也是哗哗地响,我还是激动占了上风吧,带有一点去同学家做客的别扭与兴奋,也许还有其他的,因此那些不适便未曾过多注意。
走了没几步,远远地看见所谓的太平间的窗子下,也是医院的墙角下,半躺着一个老太太,衣服褴褛,看不清楚,只知道深色,仿佛在休息。我猜测那是无家可归的行乞者,这种人我经常看到的,我有点害怕,那是我的必经之路。可是这种行乞者大多都是凶恶的、脑子不正常的,像我村子里面的那两个,一个会拿着棍子打人,一个会把水渠边洗衣服的妇女推下水去,这个老太太也许会恐吓人。肯定的,会像狼外婆那样伸着两只脏兮兮的手,瞪着眼睛把我抓走,或者以把我吓哭为乐。我害怕极了,返回了小巷,在犹豫在徘徊,不行一定要去,也许是为了相约的诺言,也许是为了那同学答应给我一个饮料瓶子。
我成功从那里经过,墙角下只有两个大石头,很久以后听人说,那个地方从来没有放过石头,更不用提人一般大的石头。而我的狗,兴许得了自由,也可能成了人餐桌上的一盘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