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城往事
桔城往事
朋友圈里翻到高中同学晓慕的一组照片和说说，说是儿子马上考大学了，在怎么尽心尽力地陪他，怎么为他祈愿高考顺利的事。
十八岁的儿子长得很帅，帅得让我想起了当年他爸是多么勇敢地把他妈从那个悲痛绝望的男人手中抢过来的一幕……
是的，零零年，我刚从学院毕业回来。那时候还在教堂做着专职的传道人。对于传福音，还是非常热心。所以，我总找我这些个初中的高中的同学来教会参加青年聚会。
晓慕住得离教堂近，很方便，所以来的次数多一些，每次来，她也没认真听我讲圣经，就是和她带来的男朋友一起打打闹闹……时间长了，我和她男朋友也熟了。
她男朋友就住离教堂不远的金田村。十九年前，对，那就是一个只有桔子树的比较落后的村子。她男朋友家家境一般，两个人在印染厂认识，男友叫虎仔，很阳光的小伙。每次都陪她去教堂聚会，散会后我们又一起出来吃烧烤啊，吃麻辣烫啊……玩得很是开心。
我记得天慢慢冷起来的时候，树上的桔子也红了，每次去虎仔家一回来，他就摘很多桔子给我，找不到塑料袋的时候，还会把外衣脱下来包一包回来……那真是一段非常温暖有爱的岁月，可是不知道是哪天出的问题，有一天，教堂没有聚会，虎仔却跑过来找我。
他说，夏姐，晓慕有没有带一个男孩来你这里玩过？她快一周没去我家了，厂里也找不到她，不知她什么意思……年底我们打算结婚了，我爸今天还问我家具是去买现成的还是去订做……
我的天！我怎么能知道呢？我当时没有手机，晓慕也没有，打她宿舍的电话也找不到她，怎么办？我劝虎仔，应该没什么事吧，她总会回来的……
大概一个多月后，正是快过圣诞节了，我正在教会组织排练节目，晓慕来找我了，带着一个戴眼镜的小伙，那不是虎仔……我才知道他们的恋情有了变故，感觉这事我夹在中间好难堪！我问晓慕说，为什么一下子变成这样？虎仔知不知道？
晓慕不说话，只告诉这个戴眼镜的家伙叫黄小松。她的新男友倒是很热情，对我说，夏姐姐，这感情的事，这是缘份，没得理由的，我和晓慕也快结婚了，祝福我们吧！你是个传道人，圣诞节我们会来看节目的……
晓慕和黄小松倒是深情款款地走了，留下一愣一愣的我——问题是，圣诞节！虎仔也会过来教会，我邀请过他……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感觉那个圣诞节有点凶多吉少。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都来了。虎仔后到，看到晓慕和她男友紧紧坐在一块，他一上前就去拖晓慕的手，要拉她出去问个清楚。旁边黄小松怎肯让虎仔去拉晓慕？于是，聚会没开始，台下倒演起一场好戏来了……
我丢掉手中的麦克风，也顾不得聚会前的诗歌教唱了，慌慌张张去劝虎仔——虎仔像是发了狂……很快，我们几个都出来了，两个男人在打架，晓慕不顾一切地为小松挡虎仔的拳头，虎仔更悲愤了！又是一拳头要打过去……直到小松大叫一声：她怀孕了！你别打了！
虎仔才停住……慢慢落下他那发着抖的手，那一刻，空气凝固了似的，我们都惊呆了。虎仔那张痛苦和绝望的脸，我至今还记得……铃儿响叮当的圣诞歌曲在欢快地唱着，他骑上摩托，呼呼地绝尘而去……
晓慕哭了，我却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哭……是舍不得虎仔，还是自觉有愧？那个年底他们结婚了，第二年生了个男孩，就是朋友圈里这个帅气的孩子，今年整整十八岁，该高考了。
虎仔，我再也不好意思去他家看他了。后来他妹妹来教堂找过我，说他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非常痛苦，并且她还恨恨地问我，我的同学晓慕是不是琼瑶小说看多了？为什么这样对待她哥？为什么在这样的三角恋中让他哥做了个失败者？为什么给他哥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而是直接告诉他跟别人有了孩子？
我无言以对……因为我当时真不知晓慕会把事情处理得这么糟糕，连我也很意外。不过我今天很想说起这件往事，是因为我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十九年前的金田村——那个满是蜜桔树的地方，目前已被开发成了沅江最繁华的地段。
过年回家去社区办点事的时候，那个大大而醒目的“金田”二字直逼我的眼睛，我还真忘不了虎仔，忘不了虎仔的桔子，忘不了他和我同学的那段往事。
当年金桔满枝头的情景已不再，那些恩恩怨怨的故事再次浮现眼前……我不知道虎仔现在过得怎么样，但我至少知道，金田村村民在那个地方都有分两套以上的商品房，他们的地被征收后福利很好。
虎仔是不是早已忘记当年那段伤心往事，和自己心爱的姑娘结婚生子了呢？他的孩子是不是也该高考了？这些问题我再问晓慕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她说，她不敢去打听。
以前听个段子说，有个悲痛欲绝的男人，拿着啤酒死喝烂喝，说和他谈了八年的女朋友跟别人结了婚——跟那首歌唱的一样，女朋友结婚了，新郎不是他……
朋友过来劝他，一句话，让他惊醒：你应该高兴！你看你，人家的老婆，跟了你八年！该哭的人是他！你伤心啥呀？
我在想，世上若真有这种事，朋友劝的固然是对，可是想要叫小伙子不伤心，也应该是他自己有找到女友成家后，回想起来，才有那个得意的感概：别人的老婆，陪了他八年。不然，怎么可能不悲伤？
一个人失恋时，你拿再多有哲学味的道理出来讲，都没用。越讲越烦。越讲他越没有退路，他可以在他的思维里，给自己找出一千条悲痛的理由，条条扎心，你能找出一千条道理来医治他么？最后，他还是悲伤的。
虎仔最痛苦的时候，来找过我两次。有一次还流泪了，我带领他一起祷告，求神的爱安慰他那忧伤的心……在祷告中，这个阳光的男人，居然哭了。我相信那时候的他，除了上帝，谁都没法安慰……后来听教会的人说，他又来找过我一次，而我那时，也因为各种原因已经不在教会了。
只想说，感情这些事，我们只能去感受，无力去改变。有缘无缘，有份无份，有爱无爱，有多少时间，都是老天注定的。我们只是命运之神手中的一颗棋子，起落在它，成败也在它。
桔城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