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对立》-序 -草稿
为何写书?为何有鸣道的想法?为何开始捕捉种种迹象?为何还一直在挣扎?
先从书名说起,我有种对四字词语由衷的喜悦感召。汉字博大精深,从四字词语中可以衬托出一个如完美玉壁一样的面式的美感。四字词语常常是由两个词项组成,如题目——重新、对立,是两个项,而项内也有两个字项,如重、新,对、立。
我喜欢这样的构词结构,像是充分展现二元思想的现象缩影。重,重头,意味着似乎有个鲜明的旧往入了尘封;新,新伊,也意味着分明不同以往,焕然而生;对,对相,颇具区别之格;立,立存,宛然一如抗衡与存在的道理。
重新和对立,是两个整体,一个是时间上破立,一个是空间上破立。而重和新,又是两个整体,一个是破一个是立,对和立亦如此。
如此奇妙生趣,其实也不过得来于能够朗朗上口的押韵之感,是当初靠嚼音玩味,生造出来的。后来随着解释得越深刻,便觉得越是有意义。也就是,意义的深刻性并非与生俱来,持续地灌溉才是某个意义成为伟大的动能,而这个动能可能只是由一个并不那么有意义的举动引发的。
二元并非真理,实际上它是动能、是驱动力,但非始永之源。真理,转述为不同他者心中的那些个高度,即是神、道、佛、上帝、上苍等那等绝对的高度,造物而为主,他才是那个始永之源。二元不是。
但二元是意义的源头,我们言及二元是有意义的,且可能是意义的最深刻之层面。真理、造物主、道或神等,那等非凡的层面,是没有意义的,就像薛定谔的猫,是生是死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而它不在我们观察之中,生与死纠缠成谜,完全没有意义。
所以回到我想写的这本书的题目上,《重新对立》是致敬二元的一种形意的表达,但一定会避开对真理的探索。用到真理、造物主、道或神等一律词干,所指者必然不是你我共熟的概念,而应当是你我皆不可熟、不可知的范畴,言语的空洞落差恐怕难及万一。简单的说,真理一定不可名状、无法思会,当你爬到珠穆朗玛峰之前,会对将世界踩在脚下的感觉无尽畅想,然而登顶之后,你可能什么都感受不到,因为天际之上的世界无法攀登。
二元是什么,有必要写么?
我在鸣道,讲述自己爬山的经过,以及途中不断澄清的幻想,比如人生的意义,我想顿悟它的冲动力很强,但是爬山的过程中它变成了一本糊涂账,几无价值可循。鸣道是在爬山,与山顶无关,与挂碍无尤,与成长没有必然联系。我是在以爬天在感召自己爬山而已。
再过去的历史烟影中,爬山的形象很多。那是先贤,也算烈士。爬的山也很多,那些是山,也不是山。
二元在过去有很多个形象和代表。在西方,因果思想曾经占据了极为漫长的山河岁月,甚至被证立为时间的同体。在东方,阴阳思想统御十方,阴阳生具变化的过程也是对时间的思考。几率思想在西方和东方也折射出不同的解读,西方发展为概率的二元体系,用以研究和解释客体,东方发展为虚实的二元体系,用以描述混沌的气机。康德提炼二律背反性,即矛盾思想,曾用矛盾去击破过一些关于因果与时间联系的假象,进一步发展了二元体系。相对论的出现,令二元体系又有了新的形象。后来的量子理论,近乎于在二元的高峰与天际之间构设了天梯。
因果、阴阳、概率、矛盾、相对论、量子,这些二元的形象与代表,就像爬天人的接力棒,虽然到底来还是在爬山。
现在,可能已到了认识爬山与爬天的区别的时刻了。介绍理想,介绍现实,斯而鸣道。
爬山也是有意义的,因为这是我们作为人能做到的言行。清学哲学之初,是为了立自己的根本,接纳现实种种,并为宇宙至理徜徉。意识到至高无上的道,并不能被观察,犹如爬天一般,不属于人迹,曾经无端烦恼良久。
不可求为何要求呢?
这求的本能驱动是什么,一个人要爬山和一个人要爬天,同样向上,却大为不同!一个是人,一个是非人。
而我是人,是客观世界的存在,站在山顶可以看尽人间风景,偶尔也会瞻仰天。如果求天上之道,我会在不该处妄然跳跃,会失足。
二元是客观世界的山顶,也可能是人间至道,不在其之上妄跃,便能上山下山玩耍。天下之景万千瑰丽,皆为道在用二元载喻。
二元可预言世间一切,为风景的最高处。我要捕捉种种迹象,来寻攀峰之路,是为景往。
然而,从真正开始谋划写书时起,心中多有不平静发生,也有如同长视久仰般的漠视感,鸣道之行恐就化为一种刻舟求剑的标记行为。怕自己终将忍不住虚妄一跃,也怕成为奋尽一生也成空的墓志铭。
写这本书,怕推自己太狠,也怕提前掏空……
——2018年4月11日午时,上海
PS:崇敬经典和名家是我的本分,然而人、言、感、形乃至一切都是孤独之形,写文章不爱引经据典,即使引了也未必走墨相告,恕我无知无畏。因为觉得,同样的情景、同样的语言,仍然是孤立的两个道德载体,每个人的语言都既苍茫又萎缩,不尽然是他人转身留下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