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第一人称视角

原谅我今天混日更了。下文摘录自毛姆《不一样的文学》中对查尔斯·狄更斯及其《大卫·科波菲尔》的评述。

狄更斯是用第一人称写的《大卫·科波菲尔》，这是小说家常用的手法。由于故事情节很容易变得十分复杂，有时候读者的兴趣会转向跟故事进程没什么关系的人物和事件上，所以这种手法对狄更斯很有用处。

《大卫·科波菲尔》只有一个地方严重离题，就是斯特朗先生同其妻、岳母和妻子的表亲之间关系的记述。这些描写跟大卫毫不相干，本身也冗长乏味。

上述手法还有一项优点——可以使故事显得逼真，让你同情叙事者。你可能赞许他，也可能对他不以为然，但他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逼得你不得不同情他。

    这一手法也有个缺点：叙事者也是主角，他若跟你说他英俊迷人，一定会显得很不谦虚；当他叙述自己的英勇事迹时，很容易显得自负虚荣；读者一眼就看出女主角爱上他，他却看不出来，便会显得很笨。

还有一项更大的缺点：这类小说的作者没有一个能完全克服，那就是中心人物——主角兼叙事者——跟他接触的人比起来可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我思考为什么如此，结果只想出一种解释：由于主角是作者本人，作者从内在主观看他，说出他的所见所闻，把自己感受到的困惑、软弱、犹豫都给了主角。他看其他角色则是通过想象力，客观地从外在观察；若是像狄更斯这样有天赋的作家，看待他们的眼光会紧凑精彩，不失趣味感，对其独特处十分敏锐，使他们生动突出，相对来说刻画自己时不免就会相形失色。

巧合适用于故事时，狄更斯向来毫不犹豫地利用巧合。现代小说家觉得有必要把事件写得合乎或然率，还要尽量弄得像不可避免，狄更斯懒得来这一套。当时的读者们不动声色地接受了最最不合或然率的事，认为狄更斯的作品紧凑，叙事技巧棒极了，我们至今仍会接受它们。

《大卫·科波菲尔》中充斥着许多巧合，比如司悌佛乘船从葡萄牙回英国，在离雅茅斯不远的地方遭遇船难，那个时候去看朋友的人偏偏不是别人，正是大卫。狄更斯若想避免这么不合或然率的事，凭他的技巧应该能办到，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这样一来才有机会写一个动人的场面。

狄更斯曾说：“所有作品中我最喜欢这一本；像许多慈爱的父母一样，我有我最疼爱的小孩，他的名字就叫大卫·科波菲尔。”作家不见得很会判断自己的作品，但这次狄更斯的判断非常明智。马修·阿诺德和鲁斯金认为这是他最好的小说，我想我们不妨赞同。倘若这样，则可以说吾道不孤矣。

明天开始，好好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