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论词20首》欣赏之三，两宋名家谁道著，春风十里麦青青

前言

今天继续说启功的《论词20首》，前2篇介绍了是唐朝到北宋的10位词人。今天介绍南宋的5位词人。

大家可以看看，只读启功的绝句，是否能够分辨出写的哪位词人呢？

十一、群山不许望长安

夕阳红处倚危栏，青兕归朝杀敌难。意气千云声彻地，群山不许望长安。

辛弃疾生于金国，参加了耿京的起义军，后来南下归宋。然而其恢复中原的雄心壮志，却至死也没有实现。

阳红处倚危栏，出自其《摸鱼儿 》，充分体现了自己这种失落的心情：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一说“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一说“迷”）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群山不许望长安，出自《菩萨蛮 ·书江西造口壁》：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

词中写青山遮不住，但是现实中，却是“群山不许望长安”。叶嘉莹的老师顾随有《八声甘州 忽忆历下是稼轩故里，因再赋》词云：

数今来古往几词人，应推稼轩翁。望长安却被，青山遮住，抱恨无穷......

十二、春风十里麦青青

词仙吹笛放船行，都是敲金戛玉声。 两宋名家谁道著，春风十里麦青青。

看到春风十里麦青青，估计稍微熟悉一点宋词的人，都会想到这首《扬州慢》：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姜夔的诗词中，常常出现笛这个意象。如《过湘阴寄千岩》诗中写道：

眇眇临风思美人，荻花枫叶带离声。夜深【吹笛移船去】，三十六湾秋月明。

在其《除夜自石湖归苕溪十首· 其十》中，姜夔写道：

环玦随波冷未销，古苔留雪卧墙腰。谁家玉笛吹春怨，看见鹅黄上柳条。

同时，姜夔还把这10首诗寄给了杨万里，因此他在序言中记录：

此诗录寄诚斋，得报云：所寄十诗有裁云缝雾之妙，思【敲金戛玉之奇声。】

杨万里收到这10首诗以后，称姜夔的作品有“敲金戛玉之奇声”。

十三、笔下云何我不知

顾影求怜苦弄姿，连篇矫揉尽游词。史邦卿似周邦彦，笔下云何我不知。

这首词已经点出了名字，不用猜了。史邦卿，即史达祖，《双双燕 咏燕》是他的代表作品：

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

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誇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阑独凭。

启功说他“顾影求怜苦弄姿，连篇矫揉尽游词”，这是贬义。同时又把它与“周邦彦”类比，说“笔下云何我不知”，也不是好话。

上一篇中介绍启功对于周邦彦的评价，似乎也不高：美成一字三吞吐，不是填词是反刍

十四、七宝楼台蓦地空

崎岖路绕翠盘龙, 七宝楼台蓦地空。 沙里穷披金屑小, 隔江人在雨声中。

看到七宝楼台，熟悉宋词的朋友大概也能想到说的是谁，这是南宋词人张炎评价吴文英的一段话：

吴梦窗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折碎下来不成片段。

隔江人在雨声中，出自吴文英的《踏莎行》：

润玉笼绡，檀樱倚扇。绣圈犹带脂香浅。榴心空叠舞裙红，艾枝应压愁鬟乱。

午梦千山，窗阴一箭。香瘢新褪红丝腕。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秋怨。

沙里穷披金屑小, 隔江人在雨声中。沙里淘金，淘出来的好东西太少，雨中似有人声，却见不到人，这应该是王国维“隔”的意思。

十五、万绿西泠一抹烟

万绿西泠一抹烟，情深不碍语清圆。碧山四水难争长，玉老田荒恐未然。

玉老田荒恐未然，玉田，是张炎的号。张炎字叔夏，号玉田，又号乐笑翁。张炎六世祖是与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并称南宋“中兴四将”的张俊，曾祖父是和姜夔一起吟咏蟋蟀的那个词人张镃（字功甫）。

万绿西泠一抹烟，指的是杭州西湖，张炎是杭州人，自然对西湖别有感情。从不同时期的两首西湖词，可以看出张炎早晚期作品的思想境界变化。

《南浦·春水》被认为是张炎早期的代表作品，这首词为他赢得了张春水的雅号。：

波暖绿粼粼，燕飞来，好是苏堤才晓。鱼没浪痕圆，流红去，翻笑东风难扫。荒桥断浦，柳阴撑出扁舟小。回首池塘青欲遍，绝似梦中芳草。

和云流出空山，甚年年净洗，花香不了？新绿乍生时，孤村路，犹忆那回曾到。余情渺渺，茂林觞咏如今悄。前度刘郎归去后，溪上碧桃多少。

1276年，南宋都城临安陷落，张炎爷爷张濡被元兵所杀，父亲张枢同时遇害，家产籍没，妻妾被元人掳走。二十九岁的张炎家道从此中落。多年以后，张炎重游西湖，又写了这首《高阳台·西湖春感》：

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能几番游? 看花又是明年。 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更凄然，万绿西泠，一抹荒 烟。

当年燕子知何处?但苔深韦曲，草暗斜川。见说新愁，如今也到 鸥边。无心再续笙歌梦，掩重门、浅醉闲眠。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读过姜夔的《扬州慢·淮左名都》在来读一下张炎的这首词，更能体会国破家亡的痛苦。

情深不碍语清圆，虽有切齿伤痛，但是张炎的词“不碍语清圆。陆辅之著《词旨》评价张炎词有四个特点：

周清真之典丽，姜白石之骚雅， 史梅溪之句法，吴梦窗之字面，取四家之所长，去四家之所短。”

结束语

南宋以靖康之耻开端，以临安陷落、崖山之败结束。中间涌现了辛弃疾、陈亮、陆游等等爱国词人，他们为豪放词注入了慷慨激昂的民族精神。

南宋灭亡前后，以张炎、王沂孙、蒋捷为代表的南宋遗民词人，又多以词这种形式寄托亡国的哀思。这都是北宋词所没有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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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论词20首》欣赏之二，无数新声传妙绪，不堪铁板大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