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狂想曲 1-17：女王
第二天是周日。下午两点，我准时开车接了赵逸樱。欧阳教授的家离艺术学院不远，我们过去大概一小时的车程。
按响门铃后，是她家的保姆开的门。欧阳教授早已在客厅里等着我们了。
“你们来了啊，请坐。”欧阳教授非常客气地请我们坐下。
我们的来意其实已经很明确，不过我还是简单重新说明了一下，包括我如何与裘晓棠认识以及她目前的情况。当然，我事先都仔细准备过，刻意回避了一些过于糟糕的部分，只是说裘晓棠现在的工作似乎不太适合她，她有一些生活压力而已。
即便如此，欧阳教授看起来还是非常不好受，显然她对裘晓棠的关心远远超过一般的师生感情。不过她似乎对这一切都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这几年，她应该很辛苦吧。”欧阳教授终于叹气说道。
“可能目前状态确实不是太好吧，但我们也在努力帮她。”我这样说着，希望欧阳教授很好过一些。
“你们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欧阳教授有些警惕地看向我们。
“实话和您说，确实只是普通朋友。但正好我有一个熟人了解一些她的背景。所以…”我接着把黄嫣的名字报了出来。不过自然隐瞒和我帮黄嫣还债的复杂背景。
欧阳教授果然还记得黄嫣的名字，自然相信了我的解释。
“黄嫣其实也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呢。”她补充了一句，不过话锋立刻一转，“当然，还远远达不到裘晓棠的程度。”
我虽然对黄嫣在学校的情况也很有兴趣，但此时我更想知道裘晓棠的一切。所以我连忙问道：“那关于裘晓棠，您能否告诉我一些她的事情？”
“其实你知道的已经很多了。”欧阳教授淡淡回答。
“但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和学校有矛盾？离开学校之后她身上有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依不饶地追问，“要帮助她，我想我有必要知道这些。”
看我一脸真诚和渴望，欧阳教授终于陷入了对若干年前事件的追忆当中：
其实，问题主要出在她的男朋友身上。
裘晓棠虽然是学校公认的舞蹈天才，但生活能力上却是一个近乎白痴的状态。虽然有诸多老师和像黄嫣这样的朋友帮助，但依然面临各种麻烦。所以当有一个体贴的男生出现在她身边时，她们俩很快走到了一起。
她的那个男朋友其实就是她的同班同学，舞蹈天赋也还不错。本来学校老师也很看好她们这一对的。但由于学校在一次选拔名额的分配上让这个男生感觉不公平，他便冒然和学校有了争执。而这一次，裘晓棠居然毫无保留地站在了她男友的那一边，和曾经对她爱护有加的老师公然反抗。
“其实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欧阳教授遗憾道，“可惜的是，裘晓棠为了她男朋友完全和学校闹翻了。到后来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对此毫不怀疑。裘晓棠到现在看起来都不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更不用说当初在学校里风光无限的时候了。
那个男生也极其冲动，居然在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就打算自己独立出去开舞蹈工作室，也自然拉上了裘晓棠。他们俩都是涉世未深的学生，根本不了解社会环境的艰难，只以为凭借自己能力，特别是裘晓棠的天赋就可以创造一片天空。
“他们俩都实在太年轻了。”欧阳教授叹了口气。
后面的事情我大致也知道一些，不过欧阳教授说得更为详细一些。就是裘晓棠不仅把自己手里的钱全交给了她男友，而且拉上了黄嫣。可是两个人不仅没有经营管理的能力，连最基本的金钱概念都很淡薄。工作室还没有正式开张，就已经把钱花光了。
再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欧阳教授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他俩终于爆发了多次争执，一直到最后，男方就失踪了。裘晓棠找不到男友，也没有脸面回到学校。当然学校念及她过去的表现，还是把毕业证书给她了。她来学校取毕业证书的那次，是欧阳教授至今最后一次当面见到她。当时她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了。
裘晓棠的老家不在东都，她毕业后好像从来没有回家乡，一直在这个城市待着。偶尔还会和欧阳教授电话联系一下而已。欧阳教授一直想见她，但都被拒绝了。知道裘晓棠根本没有独立生活能力，欧阳教授一直往她的银行账号里打些钱，确保她最基本的生活。裘晓棠一开始想拒绝，却没有其它经济来源，只好依靠欧阳教授的资助生存。不过她始终没有和任何以前的熟人见面，逐渐就消失在大家的生活圈里。
最近一年的时间，欧阳教授连她的电话都打不通了。我拿出裘晓棠电话让欧阳教授确认，果然她是换了手机号码，却没有通知教授。之后的事情，欧阳教授也完全不了解了。最后，欧阳教授再三嘱托我，希望我能够帮助到裘晓棠，并且能够安排和她见见面。
“她是我最好的学生啊。”说到最后，欧阳教授忍不住用纸巾去擦了擦眼角。
是这样？！我和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赵逸樱对视了一眼。
“你有什么建议？”我问她。她是我认识的女孩里最聪明干练，也是最有想法的。我自然想听听她的意见。
赵逸樱默默思考了一会，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呢。齐哥，你对她更了解一些，也许你是最能够想到办法的。”
她居然改口叫我齐哥了？我表面上若无其事，心内却已经荡起一阵涟漪。
聪慧如赵逸樱也想不出任何主意，我自然也没什么头绪。只能先安慰欧阳教授，说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耐心等待消息。目前可能不适合直接安排她们见面，希望欧阳教授理解，也暂时不要主动联系裘晓棠。
教授显然从我语气里听出裘晓棠的情况非常不佳，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奈答应了我的一切请求。
最后，欧阳教授想起什么似的，去书房拿出一本相册给我看。翻开后，她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给我和赵逸樱看。告诉我们这个裘晓棠当年在学校表演时拍的。
这个是裘晓棠？我几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照片上是一个美丽到让人惊艳的绝色女子。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舞蹈服装，气质高雅雍容，全身散发着源自内心的自信。这和我实际看到的裘晓棠完全是判若两人啊。
“你们看，她是那么漂亮。”欧阳教授凝视照片，好像在夸奖自己的亲女儿一般，“这个舞蹈叫孔雀王，是我当初为她量身定制的。只有她才能够跳得好。”
我仔细观察照片，才依稀从五官和脸庞轮廓上看出这确实很像裘晓棠。我看向赵逸樱，她当初在日料店里也见过裘晓棠。赵逸樱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你们知道她当时在学院里的外号叫什么？”欧阳教授忽然问道。
“叫什么？”这次居然是赵逸樱抢着问道。
“女王。”
“女王？”我和赵逸樱几乎异口同声道。
“是的，看过她舞蹈的同学都这么叫她。”欧阳教授无限感慨着，似乎又在回忆着什么。
我虽然未曾有幸看到裘晓棠当初的舞蹈，但已经对此深信不疑了。不过，我还是无法把教授口中的那个女王和我印象里的那个卑微而柔弱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欧阳教授，您有没有这张照片的底片或者数码源文件？”我立刻问道，“我想我可能需要。”
“哦，应该有的，我要找一下。齐先生，麻烦您把邮箱留给我吧。”欧阳教授立刻回答。
又聊了几句，我和赵逸樱便起身向和蔼可亲的欧阳教授告辞了。
“谢谢你们，希望你们能让她回来。”欧阳教授最后的话语里充满了期望。
“好的，没问题。”我坚定回答道。
是的，裘晓棠一定会回来的，就像一个女王一样，我愈发坚信，女王终归是女王。
“对了！欧阳教授。”临出门时，我终于忍不住转头问道，“您一开始说黄嫣也是个优秀的学生？”
“是的，确实是很优秀。”欧阳教授颔首说道，“如果黄嫣愿意回来跳舞，我也会为她保留一个位置。也许对于她而言，表演的舞台上会有一个更大的天空。”
“是这样？那要不我也劝她一下？”我不由脱口而出。
“不必了！”教授脸上略有遗憾地说道，“你是说过她现在是一个空姐了？这对她或许也是个不坏的出路呢。她的未来还是让她自己选择吧！”
是这样么？我一听不由一愣。
“齐哥。”刚出欧阳教授的家门，赵逸樱就立刻对我说，“这件事情也算我一个吧。我想我应该可以帮到一些忙。”
“谢谢你。”我朝她露出由衷的感激笑容。
天色还不算晚，夕阳斜照，给万物都镀上一层透明的金色。赵逸樱静静地伫立在我面前，神情恬淡，就好像刚从天堂下凡的天使一般。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还是个热心肠呢。”在送赵逸樱回家的路上，我对她说。
“其实应该说彼此彼此呢！”赵逸樱答道。
“怎么说？”
“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样去帮助一个陌生人呢。”
我一下变得极其不好意思。我和裘晓棠之间的事情，我实在没办法向她启齿呢。
“对了，那个黄嫣和你是什么关系？”赵逸樱突然问道。她果然是冰雪聪明，似乎在我和欧阳教授的谈话里就隐约听出我和黄嫣的关系不寻常了？
我一时非常尴尬起来。为什么一向对他人事情都不闻不问的赵逸樱，忽然对我的个人隐私感兴趣了？
“嗯。”我稍微思考了一下才道，“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赵逸樱扭头表情暧昧起来。显然我刚才回答时的犹豫让观察能力敏锐的赵逸樱的看出了什么来。
“不好意思啊。”我无奈说道。
“为什么对我说不好意思？”
“这个~”我一时语塞。是啊，我为什么要对她说不好意思？
“我觉得我应该见一下她。”赵逸樱慢悠悠说道，害得我差点一个急刹车。
“见她？”
“是啊。她是裘晓棠朋友。”赵逸樱不紧不慢继续道，“我们需要她帮助呢。”
“是这样哦，好的。”我几乎快爆炸的心脏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