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之道读书漫谈韩非子

二柄

2024-07-20  本文已影响0人  元康直人

      明主之所导制其⾂者①,⼆柄⽽已矣。⼆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 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为⼈⾂者畏诛罚⽽利庆赏,故⼈主⾃⽤其刑德,则群⾂畏其威⽽归其利矣。故世之奸⾂则不然②,所恶,则能得之其主⽽罪之;所爱,则能得之其主⽽赏之。今⼈主⾮使赏罚之威利出于⼰也,听其⾂⽽⾏其赏罚,则⼀国之⼈皆畏其⾂⽽易其君,归其⾂⽽去其君矣。此⼈主失刑德之患也。夫虎之所以能服狗者,⽖⽛也,使虎释其⽖⽛⽽使狗⽤之,则虎反服于狗矣。⼈主者,以刑德制⾂者也,今君⼈者释其刑德使⾂⽤之,则君反制于⾂矣。故⽥常上请爵禄⽽⾏之群⾂③,下⼤⽃斛⽽施于百姓④,此简公失德⽽⽥常⽤之也,故简公见弑。⼦罕谓宋君⽈⑤:“夫庆赏赐予者,民之所喜也,君⾃⾏之;杀戮刑罚者,民之所恶也,⾂请当之⑥。”于是宋君失刑⽽⼦罕⽤之。故宋君见劫。⽥常徒⽤德⽽简公弑,⼦罕徒⽤刑⽽宋君劫。故今世为⼈⾂者兼刑德⽽⽤之,则是世主之危甚于简公、宋君也。故劫杀拥蔽之主⑦,兼失刑德⽽使⾂⽤之,⽽不危亡者,则未尝有也。

        〔注释〕 ① 导: 通“道”,由。 ② 故: 通“顾”,可是。 ③ ⽥常: 即⽥成⼦,也称陈恒、陈成⼦,春秋末年齐国的⼤⾂。 ④ 斛: 古代的量器,⼗⽃为⼀斛。 ⑤ ⼦罕: 即皇喜,姓戴。宋君: 指宋桓侯,被⼦罕劫杀。 ⑥ ⾂: ⼦罕⾃称。 ⑦ 拥: 通“壅”,堵塞。

        ⼈主将欲禁奸,则审合刑名①者,⾔与事也。为⼈⾂者陈⽽⾔②,君以其⾔授之事,专以其事责其功。功当其事,事当其⾔,则赏;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则罚。故群⾂其⾔⼤⽽功⼩者则罚,⾮罚⼩功也,罚功不当名也;群⾂其⾔⼩⽽功⼤者亦罚,⾮不说于⼤功也③,以为不当名也害甚于有⼤功,故罚。昔者韩昭侯醉⽽寝④,典冠者见君之寒也,故加⾐于君之上,觉寝⽽说,问左右⽈:“谁加⾐者?”左右对⽈:“典冠。”君因兼罪典⾐与典冠。其罪典⾐,以为失其事也;其罪典冠,以为越其职也。⾮不恶寒也,以为侵官之害甚于寒。故明主之畜⾂,⾂不得越官⽽有功,不得陈⾔⽽不当。越官则死,不当则罪。守业其官,所⾔者贞也,则群⾂不得朋党相为矣。

        〔注释〕 ① 刑: 通“形”,指事实。 ② ⽽: 通“尔”,你的。 ③ 说: 同“悦”。 ④ 韩昭侯: 战国时韩国的君主。

        ⼈主有⼆患: 任贤,则⾂将乘于贤以劫其君;妄举,则事沮不胜。故⼈主好贤,则群⾂饰⾏以要君欲,则是群⾂之情不效;群⾂之情不效,则⼈主⽆以异其⾂矣。故越王好勇⽽民多轻死①;楚灵王好细腰⽽国中多饿⼈②,齐桓公妒⽽好内③,故竖刁⾃宫以治内④;桓公好味,易⽛蒸其⼦⾸⽽进之⑤;燕⼦哙好贤⑥,故⼦之明不受国⑦。故君见恶⑧,则群⾂匿端;君见好,则群⾂诬能。⼈主欲见,则群⾂之情态得其资矣。故⼦之托于贤以夺其君者也,竖刁、易⽛因君之欲以侵其君者也。其卒,⼦哙以乱死,桓公⾍流出户⽽不葬⑨。此其故何也?⼈君以情借⾂之患也。⼈⾂之情⾮必能爱其君也,为重利之故也。今⼈主不掩其情,不匿其端,⽽使⼈⾂有缘以侵其主,则群⾂为⼦之、⽥常不难矣。故⽈:“去好去恶,群⾂见素。”群⾂见素,则⼤君不蔽矣。

        〔注释〕 ① 越王好勇⽽民多轻死: 越王喜爱勇⼠,就有很多⼈不怕死。 ② 楚灵王好细腰⽽国中多饿⼈: 楚灵王喜欢细腰,国内就有很多饿死的⼈。 ③ 齐桓公妒⽽好内: 齐桓公嫉妒男⼈⽽喜好⼥⾊。齐桓公,名⼩⽩,春秋时齐国的国君,“春秋五霸”之⼀。妒,嫉妒男⼦。好内,爱好⼥⾊。④ 竖刁: 齐桓公宠爱的侍仆。⾃宫: ⾃⼰阉割。治内: 治理宫中的事。 ⑤ 易⽛: 齐桓公宠信的侍⾂。 ⑥ ⼦哙(kuài): 战国时燕国的君主。 ⑦ ⼦之: ⼦哙的相。前316年,⼦哙把王位让给他。⑧ 见: 同“现”,表现。 ⑨ ⾍流出户⽽不葬: 前643年,齐桓公患重病,易⽛、竖刁、开⽅等乘机作乱,堵塞宫门,饿死齐桓公,齐桓公三⽉不得葬,⼫体⽣出的蛆⾍爬出门外。

        【鉴赏】 “⼆柄”,指刑与赏,即君主能采⽤的惩罚和奖赏这两种⽤来治理⾂下的⼿段。韩⾮⼦认为这“⼆柄”关系到国家的安危,极其重要,所以君主应独⾃掌握并正确地使⽤这两种⼿段。现实的社会存在着太多的⽭盾与冲突,很少有⼈会对现实完全满意。那么,应该如何正确对待现实呢?理想的社会⼜在哪⾥呢?这可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中国古代的哲⼈们⼤多认为远古的尧舜,甚⾄羲皇时代是理想的社会,因为那时是没有纷争,也⽆需法律的。⽼⼦说:“法令滋彰,盗贼多有。”甚⾄连仁义道德也是多余的。“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最理想的社会是,⼩国寡民,⼈们⽆智⽆虑,⿎腹⽽游,“鸡⽝之声相闻,民⾄⽼死不相往来”。这有点像法国思想家卢梭在其名著《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中所说的“⾃然⼈”的⾃然状态: 没有暴⼒劫掠的欲望,对他⼈漠不关⼼,渴望离群索居。⽽韩⾮与⽼⼦不⼀样,他不向往古代⽽是⾯对现实。

         韩⾮对法律也持另⼀种观点。他认为,社会上的⼈们⽣来就喜好奖赏⽽惧怕惩罚,所以君主要牢牢独操⽣杀予夺的权柄,⼀旦奖赏和惩罚这个权柄被他⼈盗⽤,则必有亡国杀⾝之祸。但是,君主对奖赏与惩罚也不可滥⽤,必须建⽴⼀个标准。这个标准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看你的⾔⾏是否相符,刚好符合,就给你奖励,多了或少了都要受罚。没有完成任务受罚,你当然⽆话可讲,可超额完成任务也要受惩,你⼼⾥肯定不服。对此,韩⾮⾃有道理。因为你这样叫“越官⽽有功”,或是“陈⾔⽽不当”。“越官⽽有功”叫做越权⾏事,有功也是错;“陈⾔不当”,指你不实事求是,当初瞎说,或⾄少表明你缺乏正确的预见性,那么你的计划是怎么订出来的?当然,也有另⼀种可能,就是你胡乱揣测上级意图以便投合其⼼意,这就不仅是⾔⾏不符那么简单了,更是道德品质的问题。这不治你的罪还⾏吗?⾃然,位上者也应从中吸取教训,今后绝对不能表现出⾃⼰的意愿,以免被⼈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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