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的话

母鸡不信奉任何主义。它们不会因为改朝换代就比从前吃得更多。——老奶奶 《旁观者》

这句话是德鲁克的奶奶说的。德鲁克写过一本自传式的散文，《旁观者》。老奶奶是书里最精彩的人物之一。德鲁克受过极好的音乐训练。教他弹钢琴的，就是老奶奶。老奶奶是旧式欧洲能够培养出来的最优雅正直的人物。她有极高的音乐修养，终生恪守素朴笃定的道德原则。战争和革命，可以轻易的铲除社会风俗。社会风俗的瓦解，又会使人们轻而易举地抛弃过去曾经坚信的一切。可是老奶奶依然故我。她在新世代守着旧道理，因此常常成为笨拙守旧的笑柄。但她不在乎。有一年，物价飞涨。一夜之间，鸡蛋的价钱翻了几倍。卖鸡蛋的老板给老奶奶说了很多关于涨价的大道理。朋友们都知道，我们这个时代同样流行各种各样的大道理。任何一种荒唐，都可以用大道理包装成天经地义。可是老奶奶偏偏不信什么大道理。在她眼里，不管怎么包装，荒唐就是荒唐。她只坚持一个朴素的常识：不管主义怎么花样翻新，母鸡的饭量不会一夜之间翻倍。从20世纪到21世纪，人们越来越热衷于谈论各种抽象的主义、道理。反倒是坚守简单常识的人，成了怪物。可在老奶奶眼里，奇怪的恐怕不是她，而是这个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