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村庄
(郑重声明:文章原创,文责自负)
一个人,一道坡,一条沟,一座山;
一张锹,一棵树,一生情,一辈子。
一
从曾经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到如今两鬓斑白的老人,四十年如一日,把一生心血倾洒在植树造林上,整日与山为伍,与树为伴,与鸟兽为邻。曾经“风吹石头跑”的荒山沟坡,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植绿,如今苍翠欲滴,满目绿色。
有谁知道,这3000多亩的绿色是一个人倾注所有心血和汗水,经过长年累月不停地植树造林,硬是把一座荒山和一条石土沟改变了模样,变得山清水秀,变得环境优美,变得绿色满山坡。一个人持之以恒坚持了40年的时间,改变了一座山,为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增添了一抹绿。用40年的青春换来一片绿色,这需要多大的决心,需要多少勇气,多少毅力呢?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如今石炮沟的春天花儿娇艳,鸟兽成群;夏天绿树成荫,流水潺潺;秋天瓜果飘香,遍地金黄;冬天云雾缭绕,雪景迷人。这里的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分明,风景美不胜收。
王占峰用40年的时间,改变了右玉县石炮沟的生态环境。从1983年开始,王占峰卷上铺盖,拿了一把铁锹,一个人默默无闻住进了石炮沟。他把石炮沟当成自己的家,从此荒凉的石炮沟有了炊烟,变成了一个人的村庄。王占峰欲与天公试比高,他要把石炮沟的荒山和沟坡都种上树,下决心改变这里的生态环境。经过40年的辛勤耕耘,王占峰变老了,树却长大了,绿色成了石炮沟的底色。王占峰用40年的时间,改变了右玉县石炮沟的生态环境。
从1983年开始,王占峰卷上铺盖,拿了一把铁锹,一个人默默无闻住进了石炮沟。他把石炮沟当成自己的家,从此荒凉的石炮沟有了炊烟,变成了一个人的村庄。王占峰欲与天公试比高,他要把石炮沟的荒山和沟坡都种上树,下决心改变这里的生态环境。经过40年的辛勤耕耘,王占峰变老了,树却长大了,绿色成了石炮沟的底色。
翻开王占峰的履历,一串串荣誉,一本本证书见证了他植树造林的非凡业绩:1989年2月,中共雁北地区委员会、雁北地区行政公署颁发“在农村工作中成绩显著”荣誉证书;1991年5月4日,被雁北地区团委、林业局、绿委评为“青少年植树造林先进个人”;1991年12月,被山西省水土保持委员会评为“治理小流域先进承包户”;1994年9月,被山西省水土保持委员会评为“小流域治理标兵”;1999年4月,被共青团山西省委、山西省水利厅、山西省林业厅评为山西省生态建设“青年标兵”;1999年5月4日,被共青团朔州市委、朔州市青年联合会评为“第三届朔州市十大杰出青年”;2000年9月,被山西省水土保持委员会在山西省第八次小流域治理工作会议上被评为“小流域治理先进户”;2004年4月29日,被共青团山西省委、山西省青年联合会评为“山西省十大杰出青年”;2006年3月,被中共朔州市委市政府评为“民营造林大户”;2011年4月,被山西省劳动竞赛委员会评为“十佳造林绿化标兵”;2011年4月30日,山西省劳动竞赛委员会为他颁发了山西省“五一劳动奖章”奖状,获得省劳模。2012年12月26日,在学习弘扬右玉精神感动朔州市“十佳人物”推选活动获得提名奖。
面对荣誉,王占峰淡淡一笑:“人的一生总会留下点什么,树就是我的全部,比我的生命都重要。”什么样的信念,让王占峰如此痴迷植树造林?什么样的精神,支撑着王占峰坚持40多年去植树呢?
为了真正了解王占峰,我来到了王占峰所在的石炮沟。从右玉县县城到石炮沟,开车需要爬上一座山,站在山顶,群山环绕,山峦起伏,山尖上布满风力发电机组,一根根白色的风机杆如蜘蛛网遍布群山之间,十分雄伟壮观。机杆上的大叶片不知疲倦地旋转着,向山下输出清洁的能源。从山顶向下一条乡村公路蜿蜒曲折直达山底,快到山底的时候向右拐进去,有一条水泥路通到了石炮沟。山路弯弯曲曲,小路两旁绿树成荫,各种树木枝繁叶茂,把小路点缀的幽静而深远。山路很静,一股凉爽的风吹来,浑身特别舒畅惬意。
来到王占峰所在的石炮沟,放眼望去,漫山遍野一片绿色,沿着一条土路继续往前走,山坡上的杏树上,绿色的杏子挂满枝头,沉甸甸的杏子压弯了枝条,远远望见王占峰正在沟坡上忙乎着什么。走进前,发现王占峰正在一棵老杏树上嫁接枝条。王占峰说,坡上很多杏树是以前栽的野山杏,杏子成熟了以后比较小,而且不太好吃,去年栽种了一些新品种小苗,现在嫁接上明年就能结出又大又黄好吃的杏子了。王占峰嫁接完一棵杏树后,带我回到了院子里,院中葡萄架上一串串绿色的小葡萄挂满枝条,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蔬菜和准备嫁接的小树苗,绿油油一片。菜地的旁边紧挨着院大门,在大门顶部,王占峰用木板盖了一个二层小木屋,我们坐在小木屋门口,一边喝茶一边聊起了石炮沟。谈起石炮沟,王占峰话匣子一打开,感慨颇多。此时面对面仔细打量,发现经过常年风吹日晒,王占峰黝黑的脸上布满皱纹,笑起来的时候嘴上露出“洁白”的牙齿,与黝黑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王占峰一边与我交谈,一边点起一根香烟,随着烟雾徐徐上升,王占峰的思绪回到了40年前……
二
王占峰的老家,在右玉县牛心乡老墙框村(原属高墙框乡)。小时候,村里一年四季黄风不断,从石炮沟方向刮过来的黄风,把村子刮得遮天蔽日,黄沙满天飞。那时候村子里环境恶劣,土地贫瘠,王占峰家中人口又多,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生活虽然清贫,王占峰还是努力考上了县高中。能上高中,是很多孩子们梦寐以求的事,大多数孩子念完初中不久,就成家立业,承担起了家中的苦力,扛起了家中的责任,有的甚至只念个小学就不再上学了。王占峰有幸上了高中,在村子里让人们刮目相看。然而,就在高三快毕业那年,身为家中长子的他,父亲为他张罗了对象,而且还是公社领导的女儿。王占峰说啥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他认为自己年纪还小,不想早早结婚。然而,在父亲的催促下,王占峰不得不按照父亲的意愿早早结了婚。高中毕业后,王占峰在原高墙框乡的乡镇农机厂当了会计,每月28元的工资,家人对他的工作十分满意。那时候的28元工资,可以养活一家子人,足够一家人每月生活所需,王占峰的工作,让很多同龄人羡慕不已。
王占峰结婚一年后,妻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有了孩子后,王占峰工作更加积极,在乡镇还兼职了法院陪审员工作,每月工资增长了十几元,一家人的生活虽不富裕,却也过得有滋有味。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74年的夏天,村里大队组织村民在村南山坡的地里集体锄田,王占峰妻子也参加了村集体劳动。夏天的天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红日当头,不一会便雷雨交加。山坡上的村民们正锄着田,突然间下起了雷阵雨,人们忙着开始找地方避雨。正在此时,一个响雷从人群头顶炸响,村民们惊慌失措,一群人中有六七个人被响雷击中,其中就有王占峰妻子。慌乱中,村长开始组织村民进行抢救,并及时送往乡镇医院。不幸的是,王占峰妻子当场被雷击中,没有了生命气息,其余人经过抢救保住了生命。
当妻子被雷电击中的消息传到王占峰耳朵,王占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从乡政府骑着自行车一口气跑到家,看到一起生活三年的媳妇静静地躺着那里,眼前一片漆黑,好像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光亮。他大声呼喊着妻子的名字,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任他如何呼喊,妻子都无言应对。面对无情的现实,王占峰爬在妻子身旁心痛不已,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如何是好?从此以后,孩子没有了妈妈,王占峰心里像刀割般隐隐作痛。处理完妻子的后事,王占峰跑到石炮沟大哭了一场,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站在石炮沟的荒山上傻傻地待了很久,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从此以后,王占峰像变了个人似的,曾经爱说爱笑的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回到单位上班后,工作无精打采,领导的关心和同事们的安慰,让王占峰心里稍微平稳了许多,可还是走不出痛失妻子的现实,每每想到妻子,王占峰心里就特别难受,日子就这样在煎熬中度过。
一日,他躺着宿舍的床上,习惯性地打开床边的小收音机,收音机里传来关于改革开放的信息,他静下心来仔细地聆听,当听到祖国改革开放号角吹响的时候,南方很多地方开始实行改革开放,全国各地的人们开始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奔流。王占峰意识到,改革开放将会改变中国的命运,改变人民的生活水平,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个想法,决定辞职,走出山村,到外面去闯荡。王占峰心想,反正现在工作心不在焉,上班也无精打采的,不如换个地方,换一种心情,或许还能闯出个名堂来。于是,他把自己的这一想法回家告诉了父母亲,谁知刚一说出来就得到家人的反对,坚决不同意他出去。王占峰的父亲说,好好的工作不干,到外面打工能挣几个钱,不如好好就在乡镇上班。王占峰一根筋,认定了的事非要去做,他在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辞去了乡镇农机厂会计工作,在家人的一片反对和责骂声中,王占峰一个人离开了家,此时他在乡镇农机厂上班整整三年。
王占峰坐上到山西大同方向的班车,身上只带了一百多元钱,当他路过大同市口泉煤矿后,发现这里的车流量特别大,到煤矿拉煤的车辆从煤矿门口排到了公路上,每天拉煤的车络绎不绝,王占峰决定留下来先观察几天,看看实际情况再说。
王占峰徘徊在口泉煤矿周围和附近的村子,与当地人以及司机聊天交流,在聊天中得知,煤矿全靠人工生产,每天产煤有限,司机有时候排队两三天才能拉上煤。王占峰经过仔细观察,发现了商机,他想如果在附近开个旅店,供司机食宿,何愁挣不到钱?有了这个想法,王占峰开始筹划自己的梦想。可自己身上只有一百元钱,咋办呢?此时,他想起了一个朋友曾经对他说大同这边有很多认识的朋友,何不找他帮帮忙呢。于是,王占峰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朋友所在单位的电话,有人接起电话告诉他朋友没在单位,因有事出去了,王占峰告诉接电话的人,说明天上午八点让朋友打现在的电话,有急事找他。第二天七点半,王占峰就早早来到昨天打电话处等待,八点十分钟的时候,朋友终于打过来电话,王占峰在电话中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朋友,希望他找这边的朋友帮帮忙。胖友告诉他紧挨煤矿附近的一个村子,村支书叫左胜,关系特别好,让王占峰有啥困难直接去找他就行。听朋友这样说,王占峰信心十足,在煤矿附近的那个村子一打听村支书,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他很快就找到了村支书左胜,说明来意后,村支书对他特别热情。王占峰把自己的想法和村支书左胜一说,村支书想了想说,煤矿附近有一排部队以前住过的老房子现在都空着,最适合开旅店了,王占峰一听喜上眉梢,连声感谢村支书。王占峰在村支书的帮助下开了旅店,并到附近的商店赊账买了十几套被褥,就这样旅店开张了,而且周围就他一个旅店。
刚开始,来旅店住的司机并不多,勉强可以有点收入。随着冬季的来临,天气越来越冷,排队从煤矿装煤的司机,晚上车内已冷的不能睡觉,来旅店住宿的司机开始越来越多,王占峰又增加了被褥,把其余空着的房子都烧上了炕,铺上了被褥,住宿费也由每晚五元增长到了十元。为了给司机住店如家的感觉,王占峰雇了两个人工人,一个人负责做饭,一个专门负责为司机端茶倒水,打扫卫生。旅店的饭很简单,每晚大烩菜或者面食,那个年代司机也没啥要求,吃饱就行。旅店的饭几乎不怎么挣钱,每月够工人工资就行,收入来源主要是住店。王占峰的旅店经营的红红火火,尤其是在冬季的时候,每晚床铺爆满,每月收入好几千元,当时人们普遍月工资不到百元,王占峰的收入已远远超过当时人们的工资水平。
旅店经营一年后,王占峰除了给家中寄生活费外,自己积攒了一万元,成了名副其实的“万元户”。一年中,旅店生意最好的时候也就三几个月时间,生意最火的时候是在天气最冷的时候,天气暖和的时候,很多司机为了省钱不住旅店,直接在车上睡觉。在外漂泊了两年多,第二年快过年的时候王占峰回到了家乡,他来到公社看望曾经的李生华书记,在闲谈中得知右玉植树造林绿化工作搞得如火如荼,公社书记是山西林大毕业,对树有一种特别的感情,书记让王占峰为右玉的绿化事业做点贡献。书记的一句话点醒了王占峰,他从小对树就十分爱护,村南的那片国有林是他小时候经常光顾的地方,常到小树林为家中捡拾柴火,可村子周围除了一小片国有林外,到处都是荒山土沟,每年黄风不断,把村子刮得一片昏暗。想到这里,王占峰突然对书记说:“李书记,你把我们村石炮沟的山和那条沟承包给我,五年后我保证满山沟都是树。”李书记一听王占峰要种树,满口答应了王占峰,并对他说只要是种树,有啥困难都会尽力帮助他。
三
1983年,王占峰开始回村种树。刚过完年不久,王占峰回到大同口泉煤矿,把旅店业务转交给了别人,此时他开旅店整整二年零五个月时间。结算完旅店账后,王占峰加上以前积攒下来的钱,一共有二万三千元,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差不多能买一辆拉煤汽车。有人曾劝王占峰干脆买一辆汽车,干跑运输拉煤业务,可以挣到很多钱。王占峰却说,钱啥时候也挣不完,我要回老家种树,为家乡绿化做点事。就这样,王占峰拿着两万多元钱,回到了家乡。王占峰一回到家,就来到公社找书记谈论承包山头的事。公社书记向县政府请示报告后,很快就得到批示,政府同意了王占峰承包石炮沟的荒山和土沟。其实,当时李书记为王占峰选了两个承包地方,一个是村西的那片山坡和沟,一个是石炮沟。村西山坡相对平整,种树比较好活,山坡上还有一些土地是村里的私人农田;石炮沟荒山野岭,沟深坡陡,种树比较困难。王占峰想了想,第一石炮沟没有私人农田,第二石炮沟半山腰有一泉眼,沟里常年水流不断,种树水源不缺,于是就选择承包了石炮沟。和乡里谈妥承包事宜后,王占峰带上铁锹,卷上铺盖,上了村南的石炮沟,他在石炮沟半山腰上一低洼处,用树枝和干草搭了一个茅草棚,从此住进了石炮沟,开始了他的植树造林生涯。
为了做好石炮沟植树造林的前期工作,王占峰走遍了石炮沟的每一寸土地,把需要平整的沟坡和填坑整修的地方仔细记了下来。刚开始,他在山沟坡用铁锹一锹一锹平整,饿了吃一口炒面,渴了就喝一口沟底的山泉水。干了一个月后,王占峰站在山坡上望着沟沟坎坎和坑坑洼洼,心想靠人工何年何月才能平整出来呢,和公社书记保证过5年后要种满树,这样干5年也平整不出来,别说种树了。当时雇用推土机一天不到200元钱,雇一个人种树一天只需2元钱,王占峰想了想决定先雇推土机平整沟坡,填沟补坑,先整的能种树就行。
天气逐渐回暖,别的地方三月份就开始植树了,右玉温度相对较低,四月是植树造林的最佳季节。王占峰雇来一辆推土机开始平整沟壑、深坑,进入四月份准备开始种树。推土机的轰鸣声打破了石炮沟往日的宁静,一条条小沟壑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被覆盖、推平,王占峰指挥着推土机司机填沟壑、补坑,在陡峭凸凹的山沟坡上开垦出一片片梯田形状。
每年进入三四月份,在右玉的土地上总能见到繁忙的身影。无论是县委还是乡镇,无论是干部职工还是企业和农民,植树造林是右玉县的第一要务,也是多年来的传统习惯。进入4月份,王占峰承包的石炮沟也热闹了起来,男男女女雇了二十多号人,有的挖树坑,有的背树苗,有的从沟底担水浇树,在石炮沟的沟坡上栽下了一棵棵小树苗,王占峰看着一棵棵小树苗,满眼充满希望,他好像看到了光秃秃的荒山上一棵棵树苗拔地而起,绿满了整个山坡。
不到两个月个月的时间,王占峰栽下了数万棵小树苗,可一算账花费了八千多元钱,光雇用推土机就花了五千元。王占峰一想,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积攒的钱就花光了,关键是树也种不下多少棵。于是,王占峰来到乡镇府找到老书记诉起了“苦”,希望乡镇里公家的铲车帮帮忙。老书记听了王占峰的话,答应他等乡里铲车不忙的时候,免费为王占峰服务一段时间。王占峰听了后高兴地对书记说:“只要政府支持,我种一辈子的树。”有了政府铲车帮忙,能为王占峰节省不少资金,他可以用雇铲车剩下来的钱种很多的树。
小树苗种下以后,需要经常浇水,才能保证树苗的成活率。王占峰住在茅草棚,每天从沟底担水浇树,他选择石炮沟为的就是山中的泉眼,常年流水潺潺,有了水源就不愁种不活树。由于坡陡,挑上一担水左摇右晃,到了树地只剩下多半担水了,一天下来肩膀上被扁担压出一道深深的血红印。王占峰从不叫苦喊累,只要看一眼山坡上的小树苗,所有的累和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晚上躺在茅草棚,望着漫天星斗,王占峰思绪万千,梦中他看见石炮沟长满了绿茵茵的树木,一眼望不到边。睡梦中,几只蚂蚁爬到他的脸上把他惊醒,王占峰裹上被子坐起来,望着夜空中漆黑的山峦痴痴发呆。
第二年,王占峰种的小树苗开始发芽,光秃秃的山坡上开始有了绿色,小树苗在他的精心陪护下茁壮成长,王占峰站在山坡上望着绿油油的小树苗,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下定决心,要把石炮沟每个角落都种上树,让石炮沟变成绿色天堂,让鸟儿安家,兔儿奔跑,让这里成为动物家园,成为右玉县生态环境最好的地方。有了目标方向,就有了前行的动力。接着,王占峰又买来松树苗开始栽种,一棵棵小树苗在石炮沟落地生根,绿色面积一年比一年大,小树苗也一年比一年粗壮结实。不到五年时间,石炮沟布满了绿色,随着环境的改变,各种鸟儿和动物也逐渐多了起来,望着头顶飞翔的鸟儿,地下奔跑的野兔,树林里悦耳动听的鸟鸣声此起彼伏,王占峰心里乐开了花。
四
石炮沟变绿了,王占峰也出名了。
经过五年时间的不懈努力,王占峰承包的石炮沟变了,曾经风沙飞扬,漫天黄风的石炮沟变得绿油油一片,王占峰的名字也进入了县政府和市领导们的眼里,开始关注石炮沟,并继续鼓励王占峰植树造林,为改善右玉的生态环境做出贡献。领导们的鼓励,给了王占峰更大的信心,从此以后王占峰把所有的财力和精力都用在了绿化造林上,他要把石炮沟所有的空间都种上树,彻底改变石炮沟的生态环境。
在政府领导们眼中,王占峰是绿化先进个人、小流域治理标兵、十大杰出青年,而在亲戚、朋友和同学眼中他却成了“赖皮”。经过多年的植树造林,王占峰把做生意赚的钱都种了树,为了继续种树他除了贷款,还问亲戚、朋友和同学借了不少钱。由于没有资金来源,借了的钱一直还不上,成了他失信于亲戚朋友的难言之隐,对此王占峰感觉十分对不起他们。后来,在松树苗价格暴涨的那几年,王占峰在石炮沟的山坡上育了一片树苗,买了树苗后慢慢还清了欠别人的债务,他心里才踏实了很多。王占峰说,种树就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钱也不够往里搭,既然选择了种树,开弓就没有回头箭。王占峰说种了这么多年树,亲眼看着一棵棵小树苗逐渐长大,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长大,你说能舍得放弃吗?
刚回来种树那几年,同村的赵爱香对王占峰有了爱慕之意,村人看他还是孤单一人,便把两人撮合在了一起,妻子整整比他小了十多岁。婚后,赵爱香经常做好饭,从村里给王占峰送到石炮沟,劳作了一天的王占峰,每当看到妻子送来热腾腾的饭菜,浑身的劳累瞬间消失。就这样,赵爱香陪着王占峰在石炮沟植树造林,日子过得虽苦而甜蜜。
王占峰植树造林,绿化山川的事迹得到县政府的肯定。有一年,县主要领导来到石炮沟视察,发现王占峰常年住在茅草棚,条件十分艰苦,于是让有关部门为王占峰在石炮沟盖起了三间砖瓦房,并为石炮沟修建了一条到沟外的路。有了房子住,又通了与外界的路,王占峰的生活方便了很多,他把妻子接到石炮沟,从此彻底住进了石炮沟,成了石炮沟真正的主人。为了有钱种树,王占峰在石炮沟养了五六头牛,放牛、喂牛大都是妻子去照应,而他整天在山坡上种树和整理树木。开始妻子还能和王占峰一起待在石炮沟生活,可时间长了妻子厌倦了石炮沟单调的生活,每年的牛犊能为王占峰收入三万多元,而他把卖牛的钱又都种了树,妻子对他意见也越来越大。王占峰把所有的财力和精力都用在了种树上,种树只见投入不见回报,为此,妻子经常和他吵闹,养的牛也不怎么好好去管理了,后来干脆一走了之,至今杳无音讯。由于一个人忙不过来,王占峰把所有的牛都卖了,卖牛的钱都又种了树,没几年卖牛的钱也花光了,树却越种越多,树的品种也越来越多。王占峰一个人默默无闻,坚持待在石炮沟完成他的绿化事业。
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就在王占峰种树最困难的时候,省水利厅领导来到右玉检查指导工作,省厅领导了解到王占峰在右玉种树的事迹很出名后,便来到王占峰所在的石炮沟。厅领导来到石炮沟看到山坡、沟底全是树木,漫山遍野绿一片绿色,石炮沟优美的生态环境让领导们十分满意。当听到石炮沟的环境改善,全靠王占峰一个人常年驻守在这里植树造林后,厅领导很是感动。临近中午,决定就在石炮沟吃饭。王占峰私下对县里陪同的同志说,我这里除了菜园中的豆角、黄瓜和西红柿外,别的食材可啥也没有。县里的同志对他说,你种的黄瓜、西红柿都是绿色蔬菜,有这些就不错了,其他的你就别管了,我们到县城买点羊肉从你这里烤串就行。
在吃饭的时候,水利厅袁副厅长问王占峰:“老王,有啥困难需要帮助解决吗?林业和水利的同志都在这里,你提出来让他们帮你解决。”接着,又开玩笑说:“你不说的话,过这村可没那店了”。王占峰一听厅领导说要帮忙解决种树问题,一下来了精神,接着把他的想法和厅领导作了汇报。王占峰说,有两件事需要领导帮助:一是沟底有片空地想把山泉水截留住挖个水塘蓄水,不但可以养鱼增加种树的资金,还可以把水抽到山坡上浇树,现在种的树离泉眼比较远,往山坡上挑水比较困难;二是想在山坡东面种植以杏树为主的经济林,每年卖点杏子也有了种树的资金,以后也不用麻烦政府和问别人借钱种树了。王占峰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后,心里想是不是要求提的有点高了,因为建水塘往山坡上引水源,再种植经济林最少也得八万多元资金,厅领导会不会帮助解决他心里也没底,只是把自己的规划和心里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袁副厅长听完后,说他的想法不错,也比较实用,并嘱咐身边管林业和水利的同志,尽早帮助王占峰解决问题。
没多久,县水利局的人来到石炮沟,为王占峰规划水库建设,从泉水经过的半沟中和沟外的一片平整处,修建了3—5亩左右的两个鱼塘,泉水流过第一个鱼塘把水蓄满后,顺着沟流到下一个鱼塘,水满后又顺着沟流向西流去。经过几个月的修建,水塘终于建成,望着两面明晃晃的水塘,王占峰高兴的合不拢嘴,以后再不用为担水浇树发愁了。水利局的同志为王占峰建好鱼塘后,接着在第一口鱼塘旁安装上了抽往山坡的管道,管道一直通到山坡上准备种植杏树的林地里。水利局使用连通灌溉的技术,在上下林地里埋了好几个出水口,只要一合闸,水塘里的水就抽到了林地里,为山坡上的树苗浇水方便了很多。
第二年,省林业厅为王占峰拉来几车特色杏树苗“金太阳”和“亚美宁亚”等新品种,在石炮沟的东山坡上种了足足有二百亩的杏树林。为了保证杏树的成活率,能早日结上杏子,林业厅还为王占峰派来一名技术员,帮助指导王占峰如何培养,如何管理好杏树。经过省林业厅技术员几个月的面对面指导,王占峰学到了很多林木培育专业技术,为他的经济林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望着二百多亩杏树林,王占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他说这片杏树林为他提供了精神支撑,三年时间这些杏树就接上了果实,只要把杏树林管理好,到时候种树就有了资金,以后种树就再也不用借钱了。政府给与的帮助,让王占峰十分感激,他说如果没有政府的帮助,现在的石炮沟也不会绿化的这么快,有了政府的帮助,才使石炮沟生态环境大变样。只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最少还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变成现在的模样。王占峰说,种树能有今天的成绩,特别感谢政府的帮助支持。
五
在右玉,树是生命的象征,没有树就没有如今绿水青山的右玉。新中国成立后,从第一任县委书记带领全县人民开始治沙造林,一任接着一任干,带领右玉人民坚持不懈植树造林,使全县绿化率由当年百分之零点三提高到现在的百分之五十七,把当初的“不毛之地”变成了如今的“塞上绿洲”。习总书记曾作出批示:“右玉精神体现的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迎难而上、艰苦奋斗,是久久为功、利在长远。”此后,全国各地开始学习艰苦奋斗的右玉精神。
在右玉,曾经种活一棵树,比养活一个孩子还难。树是右玉人民之根本,爱树,保护树木成为右玉人的自觉行动。王占峰对树的执着胜过一切,在他心中唯有树是自己一生的追求。为了种树,他把自己的青春年华无私地奉献在石炮沟,在这里才能找到最真实的自己,树成了他最诚实的朋友,孤独寂寞的时候,他会对着树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他亲手栽下的第一棵树如今长得有几十米高,树比他的腰都粗了,看着一棵棵长大了的树,王占峰黑黑的脸上总带着满意的笑容。
当我再次来到石炮沟的时候,山坡杏树上的杏子已经采摘完了,王占峰说每年杏子成熟的时候,来采摘杏子的人特别多,这时候的石炮沟特别热闹。每年杏花开放的时候,粉白色的杏花开满山坡,把石炮沟点缀的春意盎然,特别漂亮,来石炮沟游玩照相的人络绎不绝。这里山清水秀,花儿娇艳,绿色茵茵,成了右玉旅游观光和游玩的必选之地。在花儿开放的季节,山坡上各种果树的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山上山下一片绿荫,山沟底流水潺潺,好似一处世外桃源。今年的杏子结的又大又甜,一天中有好几拨人来采摘杏子,一斤杏子能卖六元钱,一共卖了4万多元,收获还算可以。王占峰的小儿子今年回来和他一起卖杏子,在杏子成熟的季节,王占峰一个人忙不过来,微信也不会玩,收付款操作不了,每年孩子们会回来和他一起卖杏子,有孩子和孙子们陪着他,王占峰找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只有此时感觉特别温馨。
漫步在石炮沟的林间,一阵风吹来十分凉爽,抬头望去,对面山上的风电机组,一片片巨大的白色风电扇片好像一个一个大风车,为石炮沟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山坡上各种树木枝繁叶茂一片绿色,把大山点缀的苍劲有力。林中鸟鸣声此起彼伏,半山沟上的鱼塘里鱼儿腾空跃起,溅起一串串水花,山沟里潺潺流淌的山泉水好似一首美妙的乐曲,让人心旷神怡,遐想联翩。
我和王占峰从林中回到院门口时,王占峰儿媳准备做饭时通往家中的水管却上不来水,王占峰儿子到山坡中的水塔旁边捣鼓了半天,家中的水管还是没流出水。王占峰回家拿来一根电笔,来到水塔旁的闸箱边用电笔试了一下没电,于是沿着老化的线路开始检查断电的地方。当走到一棵树旁的线路接头时,王占峰让儿子上树看看电线接头是否断开,儿子伸手抓住一根树枝准备爬上去,由于用力过猛树枝被折断摔在草丛里,王占峰看到折断的树枝后对着儿子就是一番责骂。看得出王占峰心疼自己的树,对于种了一辈子树的他来说十分爱惜,树比他的生命都重要。
王占峰种了40年的树,对右玉的生态建设做出了突出贡献,右玉像王占峰一样种树的人很多,正是因为有他们常年的辛勤付出和持之以恒的坚持,才使右玉的绿化和生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使右玉成为“中国魅力小城”和“联合国最佳宜居县”。王占峰用一生的心血和汗水凝聚成一股无穷的力量,坚持植树造林改善生态环境,形成一种宝贵的“右玉精神”。
树是右玉的宝贵财富。石炮沟是右玉县小流域生态治理成果的典型,是王占峰用一生心血与汗水辛勤耕耘的结果。没有王占峰的坚持与执着,就没有石炮沟现在的绿色林海。
40年的时间,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珍贵,为了那片绿色,为了心中的梦想,王占峰却把青春年华留在了石炮沟,无怨无悔。70多岁的他,依然起早贪黑,每天默默无闻,手里拿着铁锹在石炮沟的山林间穿梭,生命不息,耕耘不止。王占峰说:“因为爱树,我把一生献给了石炮沟,就是死也要往石炮沟死。”听了他的话,我心里也不知是啥滋味,普通而平凡的他,此时感觉到是多么的伟大。
我问王占峰种了一辈子的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王占峰想了想说,我现在老了,慢慢就干不动了,东面的山坡上还有点空地,明年再种植点栗子树或者枣树等经济林,这样石炮沟就种满了树。孩子们都不愿意回来,年轻人常年四季在这里孤苦伶仃待不住,我希望企业家或老板能来石炮沟投资,在不损坏树木的情况下建一个山庄,院子中的六间房子和大门外的空地,还有山坡上的一排砖木结构的小房子都可以改建,石炮沟的环境优美,是天然的绿色“氧吧”,夏天避暑绝对是个好地方,只要有人来投资,一定能建成一个世外桃源般的避暑山庄。
天色已晚,山风吹的树林呼啦啦响,石炮沟山顶上的风电机杆霓虹灯一闪一闪分为妖娆,把石炮沟夜晚点缀的十分美丽。我告别王占峰踏上了回家的路,真心希望如王占峰所愿有企业家或老板能到石炮沟投资,早日实现王占峰的梦想,告别一个人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