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武侠系列——论剑

青山脚下，枫江之畔，有一简陋草庵。

一僧一道一儒一侠各坐一蒲团，手捧香茗，坐而论道。

四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得道高僧心镜大师，闲云逸士草庵中人，顽皮书生辛听风，银剑浪子岳明轩。

因为他们在等的一个人还迟迟未曾出现，于是由心镜大师提议，闲暇之时，不妨论论天下什么剑最厉害。

心镜大师先说道：“老衲认为，女色是把最锋利的剑。古人云，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红颜祸水，不但能杀人夺命，譬如潘金莲，而且倾国倾城者如妲己，还能乱了朝纲。老衲当年也是因为女色，险些为此丢了性命，才遁入了空门……”

说罢，大师面有愧色。

草庵中人接道：“贫道认为，天下最强的剑，乃天子之剑。庄子三剑——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和庶民之剑，虽有人质疑三剑论非庄子所做，但这天子之剑厉害却是不假，那便是大权在握，只要权倾一时，即可屠遍天下苍生，秦始皇焚书坑儒，便是如此。想当年我也是成名很早的剑客，虽独步武林，但因触怒龙颜，逃避前朝追杀，无立锥之地，才归隐入草庵做了一闲散道人，诸位说天子之剑是不是最强？”

说罢，袒露手臂，只见疤痕累累。

辛听风说道：“在下不才，认为最毒的剑乃是小人口蜜腹剑，小人口舌好似半寸龙泉，伤人于无形，小则挑拨离间，夫妻反目，大则祸国殃民，如赵高、秦桧之流。所以我宁可听风中天籁之音，闻鸟语花香，也不愿听小人之妄言。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是非之人是小人，小人口是心非，暗箭难防，实在太毒啊。”

说罢，口吐唾沫，暗运内力，将门穿透，凉风习习从门洞中涌入，不禁一阵寒意来袭。

岳明轩见了，想暖暖场，便说道：“小侠我认为最厉害的剑就是一个字——贱，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刘邦与项羽，楚汉相争，霸王输在不够贱。‘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代得天下的君王里有哪一个不贱？……”

还没等岳少侠说完，门外忽响起叩门声，众人齐声道：“怀表女侠来了。”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异域风情的女子，立领高腰长裙，外套黑色马甲，头戴垂纱软帽，别着一个精巧蝴蝶结，完全一副维多利亚风格的装扮，细看却是一位相貌秀丽的中国女子。她就是曾出海游历归来，凭一把西洋剑傲视江湖的怀表女侠。

怀表女侠从马甲内掏出怀表，叮的一响，将怀表打开，滴答滴答声音响起。闪亮的金属表壳上镂着精美花纹，中间却凹陷进一点，据说是因为曾替她挡了一次火枪的铅弹，从此怀表不离身边。

这时怀表女侠发言了：“其实我来的刚刚好，分秒不差，一直在听你们谈论而没有进来打扰。但我认为世上最厉害的不是剑，而是一把刀，记住：时间是把杀猪刀，什么至尊红颜，什么权倾一时，有谁又敌得过时间无情流逝？我赶时间，先走了，拜拜……”

是啊，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看着怀表女侠远去的背影，四人陷入了沉思。

草庵中人，盘腿打坐难以入定。

心镜大师，紧敲木鱼乱了节奏。

书生辛听风，天涯远走已听不真风中细语。

浪子岳明轩回到家里，关了轩窗，看看兵器架上刀枪已落满了经年灰尘，四书五经还是全新，只有手中半部《金瓶风月》倒是翻得卷了边，想着怀表女侠的话，忽而大悟：青春易逝人易老，人不风流枉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