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同心》第二十六章:孙汉雄屠狗真仗义 章廉义读书假慈悲(字数
卢信陵没一点兴致再聊下去,抬手看了下时间,问卢信陵道:“汪洋和刘添美他们回来了没有?”卢信陵还在想着刚才的话题,呆呆坐在那里没答话,胡小良回道:“下午他给我们水稳这边放完样,后来去桥梁三组那边了。”卢信陵这才醒懵,忙道:“他说要我们等他们一起吃饭。”
杨皓初问吴春风道:“你叫食堂留了一桌咯。”吴春风点头道:“对,早就打了电话。”杨皓初道:“还有余常乐吧,我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没看到他。”吴春风道:“做垫层的也没回来?”吴宾宾奇道:“垫层的料老早就停掉了啊,他们应该回来了,我吃饭的时候,还听到旁边桌子上,毛国民和大鬼在聊着什么‘拐拐’。”吴春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骂道:“真是一群人才!”
他们正在说着,汪洋笑嘻嘻地从外面进来,问道:“谁是人才,是不是在说我?”吴春风站了起来,板着个脸道:“对呀对呀,他们都在说,要没你汪洋,咱这条路肯定修不好。”卢信陵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汪洋的肩膀催他道:“你少在这里臭美了,快点,我们去吃饭。”杨皓初提议道:“等下你们吃完,早点过来打牌。”吴宾宾也道:“我们在这里等。”
晚上打牌到十一点,吴春风带上他们一群人,一起去找刘朝晖,跟他们那边一帮监理一起到镇上宵了个夜,一个个都喝得醉熏熏地回来。第二天一早上班,卢信陵问吴春风道:“你师傅他们昨天聊出什么结果来没有?”吴春风摇头道:“没有,他没给我打电话。”卢信陵一愣,然后笑问道:“那我怎么搞,按他们哪个的意见来?”吴春风想了下,无所谓地道:“就先按陈锦丰的意思来吧,过个把小时,我再打我师傅的电话问他下。”讲完又跟卢信陵道:“我等下再去工地上,你先带人过去吧。”
卢信陵答应着就出了办公室,吴春风一个坐在办公室,做了一会儿台账,快到八点,胡小良才揉着眼睛进了办公室。吴春风一见到他,就笑着问道:“怎么,昨天酒喝多了,还没醒么?”胡小良笑着感叹道:“哎呀,我真不是五瓶啤酒的量,怎么昨天没一点反应就醉了呢?”吴春风哈哈笑问道:“你以前喝的是什么啤酒,昨天晚上又喝的是什么酒呢?”
胡小良道:“对哟,昨天那是什么啤酒?我还真是第一次喝,感觉好苦的。”吴春风笑道:“那是乌苏啤酒,你没喝过吗?”胡小良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问道:“乌苏啤酒怎么那么苦?”吴春风笑道:“那我还真不知道,可能是原材料的原因。”胡小良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摇着手笑说道:“下次要换个牌子喝,吃不消乌苏。”吴春风也捂着脸笑道:“这种酒喝得头疼,但是又疼得舒服。”胡小良没好气地骂道:“未必还痛得舒服,我都一个晚上没睡......”
正在他们两个聊着乌苏啤酒的时候,熊火启推开门兴冲冲地说道:“上次我们联系好的那个孙师傅,他狗肉搞好了,我们晚上去吃?”吴春风边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边说道:“我先看下天气。”熊火启说道:“别看了,报的是下午有雨,并且是暴雨。”吴春风还是确认了一下,笑说道:“就是不知道这边的天气预报准不准。”胡小良哈哈笑道:“还是有点不准,经常报下雨,又飘来一朵云,但就是下不下来。”
吴春风道:“下不下雨都没关系,要是不下的话,我们可以晚点去。”熊火启道:“那我跟他们讲一下,晚上什么时候开始吃狗肉火锅,看下午的天气啦,迟点早点都没关系。”吴春风同意道:“可以,我们下午再联系吧。”熊火启讲完就走了,临出门又道:“晚上酒怎么安排?”吴春风想了下,道:“等下我们还要去卢信陵那边,下班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开车送我们去镇上买点酒回来。”
熊火启道:“也好,小卖部卖的白酒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了头疼。”讲完就带上门出去了。胡小良笑说道:“小卖部现在越来越不成样子了,上次汪洋跟我讲,他买了两包槟榔,都是还差三天就过期。”吴春风道:“人家也是为了赚钱,又不是卖了过期的给你。”胡小良骂道:“那也不能故意进快要过期的过来卖,对不对?再说了,肯定是那些快要过期的东西,进价要便宜得多咯。”
吴春风笑道:“那可不止便宜一点点啦,最少便宜一半。”胡小良突然叹了口气,感叹道:“哎,像我们这样打死工,拿死工资是没有前途的。”吴春风侧过头来,呵呵笑道:“用我师傅的话讲,就是年青人永远都有着一个躁动的心。”胡小良笑问道:“像你是不是已经适应了工地上的这种生活?”吴春风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开始我也不习惯,天天也想着每天在工地上风吹日晒,到底有什么盼头,后来又慢慢习惯了。”说到这里,吴春风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现在是每天不斗两个小时的牛牛,晚上都睡不着觉。”
胡小良笑着说道:“我昨天吃完宵夜回来,卢信陵还在跟我讲,叫我以后不要打牌了,说是环境会改变一个人......”吴春风道:“卢信陵还是个蛮有意志的人,说不打牌就真的从来都没摸过一次。”正在他们两个聊着卢信陵的时候,熊火启又推门进来,道:“我刚才去孙师傅住的地方去找他,他手下食堂的人讲,他们今天浇筑混凝土,所有工人都去工地了。”
吴春风站起来,说道:“那我们也去工地吧,随便去他们浇混凝土的地方找下他。”讲完又问胡小良道:“今天你去不去水稳那边?”胡小良道:“我和你一起去吧,熊师傅先送你,再送我到廖嘉明那边去,我要跟他交待下路沿石的事,还要看下预制场那边做的怎么样了。”吴春风道:“那好,那下午我们再联系,晚上一起到桥梁二组那边吃狗肉的事不要忘记了。”胡小良边收拾图纸边答应了,又问道:“晚上的酒你不买还是我来买?”
吴春风先出了门,道:“我来买,你去人就行。”胡小良跟在后面,笑道:“那就不好意思啦,又撮你的狗肉吃,又喝你的酒。”吴春风一挥手,大度地道:“这有什么,我们一个科室的一起聚个餐,还分那么细的?”
胡小良呵呵笑说道:“等我转正,工资涨起来了,再请回你们。”熊火启发动车,问道:“现在你们公司还是规定上半年班后才转正么?”吴春风道:“一直都这样,头半年实习,前六个月拿半份工资,转正后才拿满工资。”
胡小良笑着感叹道:“就是觉得每个月钱都用不到月底......”熊火启道:“哎呀,就像我们开车,要不没点外水,也是一样的难受。”吴春风呵呵笑道:“你们开车不是有外水,油钱可以多报点啦。”熊火启笑道:“像我们这种工地上跑的车,哪有什么多报,办公室要检查你开的公里数啦,我又不是给他们领导开车,多报点没人管。”吴春风道:“这种车的公里数不是可以调么?”
熊火启摇摇头道:“那也没什么名堂,还要去专门的店子里找人搞,你要调一点点没什么意思,要调厉害了,人家也会发现啵。”胡小良哈哈笑说道:“说来说去,也是拿点死工资。”熊火启道:“我们项目部这么多开车的司机,都没什么搞头。”吴春风笑说道:“可能就史湘除外,他最潇洒了,天天香烟啤酒,爽得要死。”熊火启晃着脑袋道:“你就不要说他嘛,他和我们又不是一类人。”
说得吴春风和胡小良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熊火启指着前面道:“哎,他们怎么都坐在路边?”吴春风看了下,见宋佑明和孙汉雄带着一大帮手下,都坐在路边抽烟聊着天,说道:“可能是在等混凝土吧。”说话间车子就开了到基坑边,吴春风下车给孙汉雄发了根烟,笑问道:“怎么,还在排队等混凝土?”
孙汉雄接过烟,苦笑道:“对哦,昨天晚上还加班到半夜,把钢筋和模板全部搞好了,我老板跟我讲,说我们今天排第一个,让早点过来。”宋佑明在边上接口骂道:“都等了快一个上午了!”
吴春风提醒道:“你们要抓紧把混凝土浇掉,我看天气预报,搞不好等下就下暴雨啦。你们这种地势,挖这么大一个基坑,要是雨下得太大,会很麻烦......”孙汉雄笑道:“也不是很急吧,我们浇筑有两个小时就行。”
吴春风正色道:“你不要掉以轻心,这不是上部结构浇筑混凝土,雨下得再大,用土工布或者薄膜盖一下就完了。这种下部结构浇筑完,要是马上下场暴雨,一个是下面容易积水,再一个就是基坑边容易发生坍塌,所以你一定要提前最少两个小时。并且你浇筑完混凝土,还要尽快把基坑边上填一下......”
宋佑明气呼呼地骂道:“我昨天就想到这个事,今天要下雨,台身的钢筋和模板先不要做。”吴春风笑问道:“那你们昨天加班做掉干嘛?”宋佑明一拍手,道:“我怎么知道吕俊生那个神经在想些什么?他昨天下午兴冲冲地跑来跟我讲,说是拌和那边混凝土还要用抢的,我们这边方量要的太多,他给我们提前报了上去,说要抢着做掉,然后又跟我讲,今天我们排第一个。”
吴春风道:“那你们快催下他,坐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孙汉雄这才急了,道:“我再催一下吕俊生,让他给拌和站的打电话。”边掏电话边苦笑说道:“我手下的人只要出来,我就要发工资,今天算是给他们打白工了。”
吴春风边指着基坑,边提醒宋佑明道:“像这种涵洞基础,要是被暴雨一冲,你扎好的钢筋和立好的钢模都会废掉去。并且你再做,就等于是把前面做的事,重新再做一遍,钢筋和钢模还要重新买......”宋佑明忙不迭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跟龙安邦联系。”
过了两分钟,待孙汉雄把电话打完,吴春风见他们还有事,又叮嘱他们两个道:“兰州这边的地质情况和内地不同,我刚才讲的你们要注意啦......”边说边朝车那里走去,又回过头来,笑着对孙汉雄说道:“那你先忙,晚上我去你那边吃狗肉。”孙汉雄忙笑着答应了,又说道:“可以,记得把你们办公室的几个同事也叫过来。”
吴春风答应着上了车,孙汉雄还在双手一边比划,一边笑着说道:“那只狗可大了,几十斤,现在天气也热,你们要不多过来几个人,我们吃不完也浪费。”吴春风哈哈大笑说道:“你放心,我们赶都赶不走。”熊火启发动了车子,跟孙汉雄道:“晚上我们有四五个人一起过来,你狗肉多准备点就行......”吴春风摇下车窗,笑着说道:“饭不用准备,我们食堂有的是,酒我们也会带过来。”
孙汉雄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怎么行,几个出钱的大头都是你。”吴春风摆手笑道:“哎呀,这个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们跑兰州这么远打点小工,我还好意思撮你的酒喝?”孙汉雄一仰头,哈哈笑说道:“哎呀,我们还是老乡嘞,一起喝点酒,那也是缘分,哪用算这么清楚的?”
吴春风忙道:“我酒都买好两箱放办公室了......这样,这次酒就算我的,下次算你的,可以吧?”孙汉雄这才不说什么,忙挥手说道:“那好那好,我们就这么说定嘞,你们下班了一起早点过来。”
吴春风答应完就和胡小良他们一起走了,熊火启先到做水稳的地方,吴春风下车回头跟胡小良交待道:“廖嘉明他靠着有关系,对上面的人乖巧的很,对下面的人又牛皮的要死,经常会在技术员面前摆调子,你可不要和他闹矛盾啦。”
胡小良点头答应了,吴春风又跟熊火启交待道:“熊师傅,等下你去镇上给我搞两箱酒过来?”熊火启问道:“可以,买哪一种?”吴春风道:“就五十二度的二星兰州吧,四瓶一箱的买两箱。”
熊火启开车走远,吴春风走到摊铺机边的时候,卢信陵正在前面测标高,刘朝晖则躲在开着空调的皮卡车上睡觉。他在摊铺机前头后面都看了下,见苏宏恩管的现场也算井井有条,也懒得叫醒刘朝晖,就去前面找卢信陵聊天。
卢信陵一看到他走过来,就笑问道:“厚度和宽度他们几个领导有没有商量出个结果?”吴春风撇了撇嘴,又给自己点了根烟,骂道:“什么都没变,还是按陈锦丰定的来。”卢信陵哈哈大笑道:“那章廉义不又会气死去?”吴春风无可奈何地道:“在这个事上,其实我也是支持章廉义的,路面要这么省下去,玩得也太猛了,很容易穿帮的。”
卢信陵摇了摇头,一边测着标高,一边叹着气,不再提这个事,问道:“照现在正常的施工进度,下基层作业面再过四五天就没有了,我们这一段做完,再返回到小桩号那边,去做上基层?”吴春风点头道:“对,我师傅也跟我讲了这个事,马上要安排做上基层的试验段了。”卢信陵笑着说道:“这个应该好做吧?”
吴春风道:“哎呀,基本上就是照抄下基层试验段,只是说他们业主代表和监理这一类人,又可以找个机会来视察视察罢了。”卢信陵笑问道:“你一说到监理,我问下,像那个张总监一年可以挣多少钱?”吴春风想了想,道:“要是管我们这种大型项目,当总监的一年,怎么说也应该有四五十万吧......”
卢信陵就不信地道:“有那么多么?”吴春风道:“我还是保守计算嘞,他要是下狠手,大几十万一年也正常。”卢信陵满是艳慕地说道:“看着他们监理天天在工地,也没一点事,还可以吃吃喝喝拿拿,搞得我都想去考个监理工程师的证。”吴春风哈哈大笑问道:“你前几天不是还在说考一建的么?”
卢信陵道:“那不都一样,什么赚钱考什么嘛。”吴春风点头道:“说的也是。”卢信陵又道:“我也想了想,估计像我这种性格,以后在施工单位也很难混,还不如去当个总监什么的,有事搞搞检查做做样子,没事喝喝小酒看看书。”吴春风哈哈大笑道:“想起来还是当监理舒服些哦。”
卢信陵叹了口气,说道:“人舒服些是一个方面咯,主要是我看了下我们项目部上那么些领导,一个个天天跟斗鸡似的。张三说要减两公分,李四没占到便宜,就抬出规范制度,在那里人模狗样一本正经。再下面的一个个‘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吴春风也骂道:“没一个好东西!”卢信陵又笑说道:“也就你师傅倒是个省油的灯,可他也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动不动就要看这个的后台,顾那个的面子......”边说边叹气道:“哎,看样子他也比我们两个好不了多少。”吴春风捂着眼睛笑了起来,突然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哪来的这么多人生感慨?”
卢信陵指着手上的测量数据,说道:“我刚才想到这个事,心里就烦躁的要死。”完了又笑说道:“下次再有像章廉义这种人,跑到前场来唧唧歪歪,我可懒得管他,到时候都由你去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吴春风忙笑着点头说道:“这个没问题,上次不也是我去的么。”卢信陵道:“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说,知道吧。”
吴春风道:“没事的啦,他也不会老是来路面找这个茬,路基和桥梁现在也事多的要死,公司说要派的副总工也一直没下来。到时候他一忙,来不来水稳这边还说不定呢。”卢信陵如临大赦,说道:“唷,我还真不想他来,他又不是为了解决问题来,他来是制造问题的。”
卢信陵这句话刚讲完,一股狂风就扑面而来,夹杂着沙砾,打在仪器架上‘啪啪’作响。吴春风正张大嘴巴准备说话,就吃了老大一口灰,他忙把嘴给闭紧,双只手朝摊铺机那边乱指,示意卢信陵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卢信陵边把仪器架用手按住,边提醒道:“你快给拌和站打电话,今天看样子是不能做了,叫他们把料停下来。”边说边把水准仪从架子上拿下来,笑说道:“这天气预报还是不准,报的是下午......”
吴春风边给拌和站打电话,边和卢信陵一起朝施工的那边跑去,两人刚到摊铺机边上,就看到苏宏恩正指挥着摊铺机,以最快地速度朝前面摊铺着。卢信陵跑到碾压段,挥手示意后面的压路机跟紧一点,苏宏恩笑着问吴春风道:“吴科,看样子今天可以下个早班啊,哈哈哈哈......”
吴春风笑道:“后场的料已经停了,最后一个料车的号码是九号,你不要搞错了。等下再看情况,要是下雨接头就不用做齐,把料摊掉压掉就行。”苏宏恩答应道:“知道知道,我会尽可能地安排把接头做齐。”
吴春风又想起还没有给大巴车司机打电话,待通知严峰伟开车过来,最后一车料也到了前场。苏宏恩站在摊铺机上面,看着最后两车料摊铺完,手下一群小工刚把接头做齐,豆大般地雨点就打了下来。
吴春风站在摊铺机上,看着压路机碾压才两遍不到,压路机轮上就沾满了泥浆。刘朝晖也懒得去管,连车都没下,生怕等下下太久地雨自己回不去,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先跑了。卢信陵也提醒说道:“这样压出来也没意义了,还是叫操作工把机械停好,我们快点回去吧。”讲到要回去,卢信陵突然笑了起来,道:“时间耽误了,这边的湿陷性黄土要搞死人的啦。”
吴春风忙指挥着压路机停下来,又跟卢信陵交待道:“明天做这里的时候,记得先就铲车叫出来,把后面这一二十米没压好的都铲掉。”卢信陵答应了,又忙招呼几个操作工上了大巴车,严峰伟等人都到齐了,忙开车朝项目部开去。吴春风边擦着头的水滴,边心里在想:“看样子,今天孙汉雄要吃个大亏了。”
严峰伟的车开得飞快,经过孙汉雄做事的地方,吴春风特意站起来看了下那个基坑,只见空荡荡地钢筋笼还矗在那里,浑浊地雨水已经汇成一条小溪,哗哗地朝基坑下面流了进去。
吴春风坐下来,不由地长叹了口气,指着已经被水淹掉半截的基坑,跟卢信陵道:“这里面的被淹掉的钢筋只怕都要两三万块。”卢信陵好奇地问道:“我来上班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姓孙的带着一帮人坐在这里,怎么都这么久了,混凝土还没浇掉?”
吴春风骂道:“也不知道混凝土拌和站的那些人在搞什么鬼!”卢信陵问道:“像这种情况,项目部会补偿他们么?”吴春风摇头道:“这种已经分包出去了,怎么可能补钱,要补也是吕俊生来补。”卢信陵笑说道:“幸好我们刚才做的时候,摊铺机前面没攒多少料,不然也惨了。”后面的苏宏恩笑道:“那是你们拌和站发料速度太慢了好吧。”
吴春风解释道:“基层混合料含泥量太高,出料速度提不起来。”卢信陵笑道:“前场的料经常断掉,一等就是半天,我上次还专门跑去看了下。”吴春风笑问道:“是不是拌和机的皮带都转不动?”卢信陵摇摇头,哈哈大笑道:“那倒不是,是料从斗里下不来,好几个小工站边上作死地捅着。”
吴春风哼了一声,道:“那料车司机不也气得要死。”卢信陵笑道:“那帮四川师傅都在那里骂娘,说基层的料是拌不出来,垫层的料是既拌不出来,又卸不下来,还摊铺不掉。”
吴春风乐了,说道:“一大帮人都在等着做沥青咯......”两人正聊着,大巴车就开进了项目部,车上一群人大呼小叫地从车上冲了下来。吴春风刚跑到走廊下,身上就全部淋湿透了,他进到办公室坐下,刚从办公桌上抽了两张纸擦了下脸,杨皓初就带着一大群人,推开门进来。
杨皓初嘻嘻笑说道:“看样子今天阿潘的房间又要被水淹了啦。”吴春风笑了笑还没说话,汪洋幸灾乐祸地一拍手,哈哈笑说道:“这不挺好的嘛,又可以看看热闹。”刘添美道:“阿潘的痛苦,就是我们的快乐啊......”
吴宾宾骂道:“你们这帮鸟人,都是些什么心态?”汪洋和刘添美对看一眼,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杨皓初拦住道:“好了好了,我们打会儿牌,马上吃中饭了。”汪洋道:“对对对,经济半小时。”
吴春风道:“我们坐下聊聊天么,这都几点了?下午晚上有的是时间。”杨皓初把刚搬上手的桌子放了下来,道:“那也可以,下午打出输赢来,晚上我们又跟上次一样,坐铲车到镇上玩去。”吴春风避之不及地笑骂他道:“要去你们去啊,我是不会去的,上次跟着去了一回,第二天就被我师傅骂了一顿死的。”吴春风一讲完,一屋子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几个人吃完中饭后,就叫嚷着开始打牌,外面雨一直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吴春风边搬着椅子,边感叹说道:“今天这雨下的也是几人欢喜几人愁啊。”吴宾宾道:“你是在说桥梁二组混凝土的事吧。”吴春风问道:“他们等了一上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吴宾宾指着胡琼笑道:“你问他,跟二组抢混凝土的就是他。”
胡琼还没说话,宋佑明边打电话边推门进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道:“本来一条烟可以解决的问题,现在好了啦......”胡琼等他电话打完,忙笑着拉了把椅子让他坐下,问道:“没事吧,听说今天晚上吃狗肉?”宋佑明眼睛一瞪,骂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王八蛋!还想吃狗肉,跟我滚!”胡琼呵呵笑道:“关我什么事?”
宋佑明正准备骂他,一旁的吴宾宾先叫道:“怎么不关你的事,你报混凝土计划上去,我们实验也要做台账出资料,这个事你瞒得了谁?”讲到这里,吴宾宾指着他笑问道:“本来是他们二组你排前面的好吧,结果你们一组那老板,他叫什么啊?”宋佑明没好气地接着说道:“钟国华。”吴宾宾笑道:“钟国华送了两包烟给龙安邦,龙安邦就把一组给调前面去了,结果他们打两个台身,用了快三百方混凝土。”
宋佑明一听更生气了,坐了下来骂道:“龙安邦也是个没出息的,两包烟就把自己给卖了。”汪洋哈哈笑道:“你不送怪他咯,收两包烟总比没收要好啵。”宋佑明冷笑了声,还没开口,杨皓初先问宋佑明道:“吕俊生都不管下这个事?”宋佑明道:“他管个毛线,昨天发神经报了个计划上去,又火急火燎地要我带人把钢筋模板都搞好,然后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宋佑明越说越气,骂道:“也不知道那个傻鸟,天天跟在阿潘、章廉义他们后面拍马屁,到底拍出了个什么效果?”吴春风问道:“那现在的损失谁出?”宋佑明气呼呼地道:“我就是为这个事在烦,孙汉雄讲混凝土排队的事,是吕俊生在负责,他只负责做事,现在排队排出这种幺蛾子,跟他可没关系。”
吴春风点点头,道:“那也是,你们不是上午在那边等了半天,那就不能怪做事的人么。”胡琼笑问道:“吕俊生的意思是按合同办咯。”宋佑明还没答话,杨皓初又问道:“合同上关于这些争议是怎么定的?”
宋佑明道:“合同上讲的是孙汉雄包工,如果出现材料损失,他要包赔。”汪洋不平地道:“那也要看是由谁带来的损失,对不对?”杨皓初见怪不怪地笑道:“你们别看那些个老板,平时陪领导打麻将,放个炮都是成千上万的钱,现在叫他们出材料和工人工资,保证一个个扣得跟个什么似的......”
杨皓初一骂完,大家都笑了,吴春风问宋佑明道:“那他们领导你问没有,他们怎么说?”宋佑明冷笑了下,道:“切,你还指望他们,萧图远老早就带着几个人去兰州搓麻将去了,薛丙生那个神经病就更不用说,他跟吕俊生就像两亲兄弟一样。”吴春风问道:“哎,阿潘也不出来表个态的?”
汪洋嘻嘻笑道:“你想得美嘞,他房间又被水淹了,还有心情来管这种事?”刘添美道:“他在食堂门口跑脚骂了会儿街,廖嘉明拉着他走了,后来就不知道他们两个去哪里。”杨皓初问吴春风道:“那你师傅呢,他怎么说?”吴春风还没回话,宋佑明道:“我带着孙汉雄去找王总工,他知道这个事后,还是说要吕俊生把钱出了,又没多少钱。”
杨皓初他们都笑道:“那不就行了嘛。”宋佑明愤愤不平地道:“结果章廉义那个神经病跳出来,讲什么按规矩来......”又对吴春风笑道:“后来还把你师傅气得个半死。”吴春风笑骂道:“谁定的规矩?他又凭什么定规矩?”宋佑明又说道:“孙汉雄刚跟我说,他讲两个人都吃点亏,他负责工人的工钱,吕俊生负责机械费和材料钱。”
杨皓初道:“听你说来,这个姓孙的还是个厚道人啊。”吴春风跟宋佑明建议道:“你还是去找下章廉义,跟他说下这个事,叫他去跟吕俊生谈,两边都承担点损失。”宋佑明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说道:“我才不去找他,要找也是去找你师傅。”杨皓初也道:“就是,你跟他这种人,怎么说得清楚?”说到这里,宋佑明扑哧一笑,说道:“真搞不懂他们这么给那些老板面子干嘛?”
杨皓初轻蔑地呵呵笑说道:“哎呀,他们几个都这德性,你习惯就好了。”宋佑明苦笑道:“晚上孙汉雄还说请我吃狗肉,我都不好意思去。”杨皓初忙道:“那要去嘞!”讲完又安慰他道:“你小技术员一个,尽力了就行。”吴春风也忙笑道:“我酒都买好了,你现在跟我说不去?”宋佑明道:“那要去就大家都去,他跟我讲的是安排了一桌给我。”
吴春风看了下屋子里的人,道:“那可以,我们这么多人就差不多一桌,到时候我们自己去食堂打饭,再送一箱酒给他们喝,也不占他的便宜。”宋佑明道:“孙汉雄是个蛮大度的人,他不在乎这些的。”吴春风道:“他在不在乎是他的事,我们送不送是我们的事。”杨皓初道:“反正上次还剩几百块的份子钱......”
正在他们聊着晚上喝酒的事,宋佑明接到章廉义打来的电话,宋佑明挂了电话道:“我去下章廉义那边,他说找我有事。”吴春风提醒他道:“你还是跟他建议下,叫他居中调解下。”宋佑明答应后就出去了,杨皓初不抱希望地笑说道:“你还指望着他?”边说边拿起桌上的一幅旧牌,冷笑道:“那就跟把这幅牌给你,你挑四张是个炸弹一样。”
宋佑明进到章廉义办公室的时候,他正摊在椅子上,捧着本《论证》看得津津有味。宋佑明跟他问了声好,道:“章总,找我有事?”章廉义这才回过神来,把腿从桌上放了下来,又把桌上摆着的《水浒传》和《道德经》叠一起放好,冷冷地道:“刚才吕俊生到工地上看了,回来跟我讲,上午你们做的桩号K011+574那个涵洞,基坑全部被淹了,毛都不剩一根。”
宋佑明没有接话,拉过把椅子坐下,章廉义拍着桌子问道:“你这现场怎么管的,报混凝土之前都不看下天气预报?”宋佑明面无表情地把龙安邦收烟改顺序的事说了,又解释道:“本来今天上午可以浇筑完,后来让一组抢走三百方......”章廉义没耐心地一挥手,道:“我不想听这些解释!你就说现在这个事,怎么把屁股擦干净!”宋佑明见他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心里就在暗暗好笑,干巴巴地来了一句:“我听领导安排。”
章廉义眼睛一瞪,说道:“那好,萧总和王师傅都讲,他们一人负责一半,现在吕老板不同意,说最多他负责两三样。我也仔细看了下合同范本,你现在去跟孙汉雄讲,吕老板负责钢筋、拉杆和钢模的损失,其它的包括人工、吊机和挖机都算他的。”宋佑明道:“那只怕他不会同意,下雨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了,这次做的涵洞他不要工钱,其它的损失他不管。”
章廉义一听就火了,义正言辞地道:“他混凝土都没浇筑掉,本来就没有工钱,再说了,因为他施工的原因带来的材料损失,本来也要他来负责。”宋佑明听他连讲两个‘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道:“这个涵洞本来不是今天浇筑......”章廉义又把声音提高半度,道:“那你到拌和站瞎报什么计划?”
宋佑明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道:“我都不知道,是吕俊生绕过我报的。”章廉义强道:“就算他不报混凝土,你那做好的台身还不是一样会被水冲掉?”宋佑明道:“我是昨天接到吕俊生的电话后,才带着孙汉雄晚上加班把钢筋和模板做好的。”章廉义见自己说一句,宋佑明顶一句,连个下来的台阶都找不到,直愣愣地来了句:“现场是你在管,这个你承认吧。”
宋佑明一下子就哑了火,耷拉着脑袋不在言语,章廉义洋洋得意地晃着脑袋,跟得了世界冠军似的,拍着桌上的合同范本,道:“施工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你跟姓孙的讲,他要有意见,可以去劳动局反应,也可以去法院起诉。”宋佑明心里在想:“这个事跟你章廉义没一毛钱关系,你干嘛要这样强出头?”嘴里却答道:“好,我跟他讲。”说完起身就走,临出门了,又回过头来问道:“他要不同意呢,我让他来找你?”
章廉义阴阳怪气地道:“你让他找我有什么用?条件反正已经定死了,他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让他去找法院!”宋佑明知道再说下去只是枉然,道:“好,我知道了。”讲完就回路面办公室了,等宋佑明一进门,杨皓初就笑问道:“章廉义怎么说?”
宋佑明撇了撇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鲁迅不是讲:‘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弱者愤怒,抽刃向更弱者。’”杨皓初心如明镜似的说道:“我就知道他是这个鬼样。”
宋佑明拉了把椅子坐下,把刚才在章廉义办公室的事情讲了一遍,见吴春风他们都看着手上的牌一言不发,冷笑道:“你们说说,孙汉雄才做了几个桥,几个涵洞?他那点工程量,还不够去法院的路费钱。”
杨皓初拉过他笑着劝道:“好了好了,人家不都讲‘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姓章的要不心黑一点,以后怎么爬得上去?”汪洋也叫他快点上桌打牌,边给他发牌边笑嘻嘻地道:“我们小喽喽,没事打打牌,喝喝酒就好了嘛,哪顾得了那么多哦?”吴春风笑说道:“我估计宋佑明是心里面堵得慌。”
宋佑明抓起汪洋发来的牌,恨恨地道:“换成谁谁不气啊,我把情况跟他说清楚了,基坑被冲完全就是吕俊生的责任,结果章廉义那个傻货说我不赢,就怼我道:‘现场是你在管,这个你承认吧。’,搞得我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杨皓初他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鼓掌道:“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有杀伤力!”宋佑明也笑道:“他本来级别比我高,我其实也不是说不尊重他,关键是他太不把别人当人看了。”杨皓初也道:“你说的也对,人家一群农民工,千里迢迢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兰州挣点养家糊口的钱,天天风吹日晒的也不容易。”
胡琼道:“吕俊生是当老板的,本来就精得跟个鬼一样,倒也无话可说。但这个事跟章廉义没一毛钱的关系,他不管怎么样,没必要这样强出头啊。”宋佑明骂道:“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吴春风轻蔑地说道:“他但凡有点同情心也不会这样做,这么搞很容易引起矛盾的,到时候出个什么事情,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卢信陵听到‘收场’两个字,呵呵笑道:“还不就跟在水稳前场那样,搞到最后,只是把我们怼得要死。”
他们在背后嘲笑了会儿章廉义,不知不觉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宋佑明先问道:“要不我先去孙汉雄那边看下?他今天跟我讲了好几次,说要你们都去吃狗肉。”吴春风他们还没答话,熊火启带着孙汉雄推门进来,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在打牌。”
吴春风忙笑着站了起来,给他们两个各发了根烟,笑着问孙汉雄道:“我们现在过去?”孙汉雄道:“可以呀,我刚把卤狗肉做好,就过来喊你们去吃饭。”杨皓初叫汪洋把桌子收拾了下,问道:“是做的卤狗肉?”熊火启插嘴笑道:“孙师傅做了两种口味,卤了一半,还有一半是五香狗肉。”杨皓初他们都流着口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哎呀哎呀,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
吴春风问熊火启道:“我叫你买的酒,你买了没?”熊火启道:“早就买好了,我刚把酒搬过去,孙师傅又说要跟我一起过来请你们。”吴春风又笑着对孙汉雄道:“你这么客气干嘛?我们一起吃个饭,哪来的请不请这一说?”孙汉雄搓了搓手,笑说道:“来者皆是客啦,肯定还是请一下好一点......”
杨皓初道:“那我们都别干站了,早点过去,不然菜都凉了。”孙汉雄带头朝外面走去,笑说道:“你们早点吃完喝好,就可以早点回办公室接着战斗。”吴春风他们出了办公室,都去职工食堂打了一碗饭,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跟在孙汉雄后面。
刚走到孙汉雄他们食堂门口,就闻到里面飘出一股奇异地香辣味,吴春风他们几个小伙子,都好久没闻过这种又香又辣的味道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抢着位子坐下,都道:“怪不得熊师傅吃了一次,就到处在说好吃的......名不虚传啊!”
吴春风见他们都抢着伸出筷子,在满满的一大盆狗肉里捞着肉块,立马就骂道:“你们都是饿鬼投胎过来的么,上辈子没吃过饭啊?”汪洋嘴里含着一块,筷子上夹着一块,碗里还堆着两三块,边吞咽边喏喏连声道:“你快点吃咯,不然等下就没了......”吴春风鄙视地瞪了他一眼,接过熊火启递过来的酒瓶,笑着跟孙汉雄道:“老乡,来来来......我们一起搞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