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民间传说就是家族里的真实故事

事情是这样的，我去年十月去编辑部围观开会时，看到一篇文章叫《论健康家庭与民间伦理道德的关系》。里面有个回族故事《孝顺媳妇》讲述：“一个年青的媳妇在公公、男人都去世的情况下，独自承担了赡养婆婆的责任。家里穷，媳妇就去给有钱人家做饭时不洗手，她每天带两只面手回家，把面洗到盆子里，用澄下去的稀面糊再加点干面给婆婆做饭吃，婆媳俩就这样凑和着过日子。有一次炸雷在房顶上炸响，婆婆婆和媳妇以为拿了人家的面，雷神要来惩罚媳妇。婆婆说劈死我这老婆子，与媳妇无关。媳妇说是我偷了人家的面，把握劈死。结果雷神给媳妇的两只胳膊戴满了金镯子。这个故事反映的道德观念有一定的时代局限性，但表现的孝敬老人的思想感情非常纯朴。”

我当即看了就想起来好像我小的时候，爹爹曾经给我讲过这个故事。依稀记得他讲的时候是边笑着边讲的，那个笑不是平常的笑，好像笑里带着一些苦楚、悲伤的感觉。我这两天自己第一次买了面粉做菜时又想起了这个故事，于是我决定当晚跟他们视频，想问问爹爹还记不记得这个故事，他当时的笑又是什么含义呢？

视频的时候，我给爹爹大致叙述了一下我的回忆，我只记得这个年轻的女人去给有钱人家做佣人，和完面不洗手，把面做成面汤给家里的孩子吃。爹爹说，我不记得我讲过这样的故事。我听完心里一沉，因为我明明听过，到底是我的记忆除了差错，还是爹爹的记忆出了差错，我更害怕是后者。后来爹爹说，我讲的应该是另一个故事。那个时候爹爹的妈妈，我的外曾祖母，婆婆，在生了爹爹的哥哥时，家里非常穷，再加上爹爹的爸爸，那个时候因为洪水破堤受了惊吓，有精神上的病，所以无法工作，那个时候他靠拉车养家糊口。所以家里的重担都压在了婆婆身上。婆婆那个时候是靠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喂奶来糊口。她去有钱人家家里喂奶，人家家里洗过米的米汤会倒掉，婆婆就说能不能让她把米汤带回去浇衣服，其实是想着洗过米的米汤里多多少少会有点营养，回去给一家人煮着喝。那家有钱的人家也明白她是要带回去喝，所以每次也会在汤里放一些锅巴，锅巴通常是烧糊了的饭，他们不吃，是直接扔掉的，而给婆婆带回去，家里人就可以有更多东西吃。婆婆家里有个孩子，还要在外面去给另一个孩子喂奶，她自己营养本身就不够，很容易奶水不足，在有钱人家里，人家也会给她一些东西吃。就这样熬过了几年，最后爹爹的病终于好了，家里才开始慢慢好转。

原来这就是我们家族里的故事，应该是我记混了，我唯一没有记混的是爹爹的笑，应该是想着自己的父母、家人那些年受过那么多难熬的苦，心中非常心疼吧，而现在生活好多了，是不是也百感交集呢？爹爹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爱流泪，常常一家人一起看电视看到感人的情节时，我心想着快要控制不住流眼泪时，望向爹爹，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还讲过一个故事，也是关于婆婆。婆婆曾经到外国人的烟厂里去做工，看到红头发绿眼睛的外国老板觉得稀奇，就忍不住盯着对方看。老板看婆婆不好好工作，东张西望，就让她站在顶上的台子上站一天，想看那就看个够，于是婆婆也就站在那里哭了一天。我不知道婆婆当时是以怎样的情绪讲给爹爹听，会哭诉还是平静地带过，而当时爹爹作为一个孩子在听自己的母亲叙述时会难过还是愤怒呢？爹爹每每讲完这个故事，就会说，现在不一样了，是洋人给我们打工，我们终于翻身了。他第一次讲起这些时，又激动地流下眼泪，家家在旁边说，你看看，他又激动起来了。我想，像爹爹这样多愁善感而又童年命运坎坷的人来讲，会铭记那些过去艰难岁月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的无尽痛苦，而同时也有如今终于过上安稳生活的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