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九月，天高地阔

九月，桂花流香，满目金黄。城市的街道两旁，银杏树被秋风吹的声声作响。几个小孩弯着腰捡拾地上的银杏果，不远处是人来人往的公交站台。我是个初来乍到的过客，一无所有，我的手里只有九月的秋天和天高地阔。

凉风习习，公交车从我身旁驶过，人们和我一样有些张皇失措。我在秋风的呜咽声中漂泊，我在肃杀的秋意中彳亍而行。树上的黄叶在枝头翻飞，一些落叶在半空盘旋，我有些无所适从。一些伤悲从眉头溢出，一些愁苦沿着脸颊逃跑。我望了望周遭的高楼大厦，心中愈发感到陌生。

在我转身之际，我甚至忘了自己是谁？我的名字、年龄和亲朋好友我都在遗忘。一些生命的虚空既厚重又轻盈，我摊开双手，认真的向这个世界表达自己灵魂的空白。街上的行人来来去去，我停留在原地失魂又落魄。

抬头望望天空，一些过往时光在云上端坐，它们镂空自己的欲望，仅仅保留了一些我的精神和思想。它们没有看到我，甚至可能不认识我。我淡然一笑，继续悠然漫步。

再往前走，是人间深处。废弃的屋舍，这是谁的人去楼空？多年后，这又该是谁的物是人非？一堆堆荒草枯黄，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似乎能看出它们的焦虑，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它们，轻声告诉它们:一些秋天的野火正日夜兼程的赶来。

向路口左转，是一排排老旧的居民楼，墙瓦经过岁月的安抚，已经有了沉沉的暮年之气。两旁的商店门口空无一人，店主手中拿着手机正与岁月顽强对抗，几辆电动车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偶尔的汽笛声像是但丁吹响的号角。这些声音都来自地狱，我是人间的沉思者，不愿聆听。

返回途中，天空下起了无精打采的丝丝小雨，街上人影寥寥无几，湿漉漉的路面映着路灯的光，几棵树漫不经心摇晃着。空气中都是尘土的味道，偶尔，还能嗅到一些桂花的香味。我站在空寂的街道上，茫然的追寻着桂花的芳香。

那是一棵矮小的桂花树，从坍塌的院墙里伸出一些枝头，湿润的枝叶让它在路灯下泛着光，像位刚出浴的少女般水灵动人。我站在墙外，我的头上是桂花的枝头。几滴调皮的水珠滴落在我的头上，我瞬间清醒了不少。此刻，我似乎是桂花树生命的延伸，我的呼吸和思考都沾染着桂花的馥郁花香。我把这看做是一次生命的洗礼，我能感到我的脚慢慢的像泥土一样生长，泥土中的阳光和糜烂的故事是我的养分。我贪婪的汲取，我想从生命本身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我要找到生命的本质，我要找到人生的天高地阔。

夜风阵阵，微凉我心。我在桂花树下站立了很久。这是我一个人的思考，疲惫不堪，一无所获。我有些落寞，因为我意识到自己不是一棵真正的桂花树，我也不可能把枝头伸进院墙之内。桂花是桂花树的，桂花树是九月的。至于我的天空和大地，与谁也无关？

我想了很久很久，终于还是放弃了对一棵桂花树的执着。桂花的香味淡去，我想我可能仅仅是喜欢桂花的香味，而不是去深爱桂花树本身，对此我深感惭愧。

雨停了，草木在黑夜里窃窃私语，一些笨重的石头比我的骨头还坚硬。我打开心灵的枷锁，心绪如潮水般四散逃离。我顿感身心愉悦，紧锁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我转身，步伐轻松，一些淡淡桂花香萦绕在我的身旁。

桂花树离我越来越远，而我却离自己越来越近。彷徨在九月的我，看了看这个世界，天空越来越高，大地越来越辽阔。

二零一八年九月二十九日于成都，竹鸿初

【散文随笔】九月，天高地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