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 第五章
珠帘叮咚作响。
“小姐。”青禾向来人行了半蹲礼。
林绯微微偏过头，便见一身鹅黄色便衣的向臻，面带浅笑，款款行来。
“可有好一些？”向臻立于床边，低垂手，摸了摸林绯的面颊，语带叹息，“这般姿容，若是因我之过，而有所损，怕是老天爷也看不得的。”
林绯略向内避了避，稍稍有些不自然，“小姐玩笑了。”
向臻收回手，不以为意，指挥着青禾将那绣墩搬来。
“阿非，我可是救了你两次啊。”向臻轻轻巧巧地说道。
“阿非感激不尽。”林绯面色冷然，暗道该来的总会来。
“阿非，你可说说看，要怎么报答我才好。”出口的话语竟与梦里的分毫不差。
林绯一时有些接不上话，若是按着那梦里的回话，不知这不知名的小姐会否与那梦中一般，虽是犹豫，话已脱口，“阿非无以为报，但凭小姐吩咐。”
“哈哈，好一个但凭吩咐。”向臻笑得开怀，一双杏眼荡漾着别样色彩。
林绯见她笑得恣意，不由得心下一松。
“若是……我要你这条命呢。”许是笑得久了，说这话时，那眼里的笑意仍未散尽，就连语气也仍旧轻轻软软的。
林绯定定望着她，思绪百结，一时理不出头绪，终是轻叹一声，“阿非之命本不值几个钱，又为小姐所救，自是无不可，只是家中尚有亲眷还需安顿，若是小姐等得，此间事了，阿非必定予求予给。”想了想，又闷闷道，“只是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那杀人放火之事，阿非也是不行的。”
“噗嗤……”那寻来绣墩的青禾一进屋便听着林绯这番正经言论，忍不住笑出了声。
向臻瞥了她一眼，青禾立马止了笑，快走几步，将那绣墩置于床头，扶着向臻坐定。
青禾看了看向臻的面色，似无不快，忖度着主子的心思，开口道，“阿非姑娘，你这可真是误会小姐了，小姐向来好开玩笑，不必这般认真。”
向臻不应不否，只是朝着林绯微微笑着，梨涡隐现，像极了林绯梦中模样。
林绯亦不应青禾，方才这小姐语气里的认真是不容她错辨的。
良久，室内无话，只那西斜的光入了这室，强自渲染着温馨祥和。
“阿非你先好好将养着，待讲完了故事，再来想想如何报那第二恩也不迟呀。”向臻起身向着门口走去，细细碎碎的光，将她的轮廓勾画得朦胧。
“好。”林绯侧着头，望着她的身影慢慢被那珠帘遮掩。
时光总是飞快，转眼间，又是一月的十五。
在床上休整了三日的林绯，也在今日耐不住性子，起身往院中活络活络筋骨。
日头已不再难耐，更兼之庭院中有那长势喜人的瓜藤，置身其间，甚是凉爽。
林绯舒展着身子，微抬头，透过这叶的间隙，见着这天色渐渐变了色调，先是淡淡的绯色，再慢慢添上一些紫蓝，然后用墨色一点点晕染开……
“阿非，真是好兴致。”
是与这夏夜相称的干净音色啊，林绯仍旧望着天，一动不动，默默点评道。
那人见林绯此番反应倒是不恼，绕了个圈，于林绯跟前站定，“今日月色正好，不妨拿些故事添趣。”
闻言，林绯一怔，才想起彼此间的约定，摸了摸鼻尖，往后退了一步，望定了眼前人儿，只见她眉眼弯弯，满含期待。
“小姐，请恕阿非……”
“阿非，莫要糊弄我。”向臻打断道。
眼前的人儿仍旧是眉眼带笑，不见半分不快，可莫名的，林绯见着她那两排白牙一隐一现，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出几分阴森来，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来。
“小姐，请恕阿非久站不适，需寻着地方歇一歇。”林绯话头一转。
向臻笑睨了她一眼，连带着唇角也挽起一个不小的弧度。
这人既可纯粹干净令人心生好感，又能转瞬间流露出顽劣气息，气质混杂，不简单得很，林绯腹诽道。
两人行了几步，于那庭院正中的凉亭坐了，向臻又着人弄些青梅酒并糕点来。
林绯静静坐着，暗暗观察四周。
无那瓜藤遮挡，视野开阔了不少，月光也一径倾泻而下，借着这微弱的光，林绯可以看见近处向臻脸上的细细绒毛，也见着了稍远处那四方屋檐下的几道高大身影……
这小姐到底是何方人士，于这静谧时刻，林绯脑海里又冒出这个疑问，可惜这几日与那青禾如何眀询暗探，却是一点信息未得。
那青梅酒及糕点不消一会便就呈上了，那呈上来的丫鬟是林绯在马车外瞥见衣角的青萍。
“劳烦萍姐姐了。”向臻看着青萍布置着吃食，笑道。
那青萍手脚迅速地布置妥当，轻轻道声，“小姐严重了，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林绯抱着双臂，只看未言。
“都先下去吧。”
青萍这时抬了抬眼，望了望向臻，又深深看了眼林绯，这才轻声应道，“是。”
林绯见这青萍不似那青禾活泼，又见这主仆二人言语间多见疏离，暗暗猜测莫非这青萍并不十分忠于这小姐？
“阿非，讲吧。”
林绯回过神来，见这当事人全然不在意，便也不再多想。
“今日恰逢十五月圆，就讲讲与这月相关的故事吧。”林绯摸了摸鼻尖，语带试探。
“若是那寻常故事，倒就免了。”向臻斟了一杯酒，抬手向月遥敬一杯。
“阿非自是不会糊弄小姐的。”
“那便讲吧。”向臻浅酌一口，淡笑道。
“小姐知道那腾云山吗？”
“自然。”
“了解吗？”
“你讲是不讲。”许是饮了些酒的缘故，向臻的两靥飞上了两朵红霞，加之庭中挂的红灯笼，竟添了一抹少有的艳色，眸子较之往常更亮了。
林绯见着这样的她，一时有些转不动眼，不过一瞬，也就恢复常态，将视线移到亭外的影影绰绰中，“十余年前，腾云山还不似如今冷清，每日里那呼朋引伴去攀山登高者不在少数，其中就有那爱慕山中夜色的，挑着那十五月圆前往，只是这一去就再没回来了。小姐可知为何？”
十年前的腾云山，向臻眨了眨眼，微皱了眉头，茫然地看着林绯。
林绯见她醉意上头，双眸晶晶亮，脸上一片纯真，想逗逗她的心思不期然地蹦了出来，便就一本正经道，“小姐不猜猜嘛，这讲故事若是少了互动，未免失了趣味。”
向臻望着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启唇，轻笑着，“阿非说得很对，我猜那些人不是失了再入俗世的心，便就是没了再入俗世的命。”
林绯以手抵唇，轻咳一声，暗道无趣，面上却是一丝不显，“小姐聪慧，一猜即中，那些人丧了命。”顿了顿，又有些感慨，“只是怕不是天灾，是人祸。”
“许是抓到了凶手吧。”向臻单手撑着下巴，有些意兴阑珊。
“非也。这凶手至今没抓着，却是连着好几个十五夜在那腾云山上逞凶，令那腾云山冷清十年有余。”
“哦？既是如此，那腾云寨却是如何安然无恙。”向臻往前探了探身子，离得林绯更近了。
见她靠近，林绯连忙撑住向臻的肩膀，将她往后挪了挪，“说来也怪，那腾云寨于那案发之前无甚名气，寨子也并不在那腾云山，是在众人对那腾云山避之唯恐不及时，举寨内迁的，待它安营扎寨之后，那十五凶案再无再犯。因而，便有传言道那行凶者早被腾云寨替天行道处决了……”
“所以那腾云寨才能安稳占着那腾云山。”向臻似被夜风拂去了些许酒意，又似被林绯话中深意震住了，喃喃道，“若那凶手真与那腾云寨相关，我倒不知该褒该贬了。”
林绯只望着院中的红灯笼，忽而低头一笑，“小姐莫不是当真了？”
“嗯？”向臻看着林绯的侧脸，目光描摹着她脸廓的线条，渐渐往下，是她低头刹那露出的脖颈，纤细而脆弱，全然无了白日里的冷然和坚韧感。
“小姐要的不是故事吗，我琢磨了几日，才勉强编出这么一个，不知可偿恩否？”林绯转回头来，展眉一笑，冷俏不再，端是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模样。
四目相对，向臻愣了一愣，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顾左右而言他，“阿非啊，你的肤色较常人要深些。”
“嗯？”林绯不解，稍稍收起唇角笑容。
“阿非啊，你那日虽是狼狈，精神尚好，从马车跌下去，容貌……”说着，向臻站起身，伸出右手，细细抚摸着林绯的右额角，那里已经结了痂，触感不同，较之肌肤更硬，“容貌也算无损，怕是触地之时使了内力，撑了一下吧。”
林绯不避不闪，任由向臻动作，亦不做分辨。
向臻又牵起林绯的右手，那里也同她的额角一般，也结了痂块，“说说看你是谁，与那腾云山有何关联吧。”
林绯暗想，她是知晓了我的身份，故作试探，还是心有怀疑，趁此一事，来套我话的。
那头林绯还在细细思索，暗暗纠结，只见向臻忽地脚下一软，就朝林绯扑将下来，吓得林绯一把抱住了她。
正待细看情景，稍远处便急匆匆跑来一人，夜色渐浓，林绯一时竟看不分明那人是何样貌……
撰文/闲得发芽
编辑/闲得发芽
这是伍识的第 5 个小说续写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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