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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文化古今谈 | 万古长空,时间都去哪儿了

2016-08-31  本文已影响294人  豆豆是个小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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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苍山远,城内灯火渐次亮起,炊烟与餐食的香气在空气里氤氲成家的模样,就这样一直到皓月当空。宵禁时刻一到,守城的士卒便一左一右关上了沉重着吱呀叫唤的城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城内打更的人一如既往地拎起家伙什,扯着嗓子喊出每天重复数遍的话,当喊到“早睡早起,保重身体”时,余光扫到准备出馄饨摊子的老夫妻,和出来收拾店招的小伙计,便知这一夜又是将过了。

三更灯火五更鸡,多少火候在炉膛里烧得热气腾腾,多少诗书被悬梁刺股的意念刻在了手腕上脑海里,男儿勤学早,君王未敢迟,身边小宦官侍候着穿上了龙袍,便又要开始一天的国事。

时间匆匆如水,人们看着天象记住它,嗅着饭香念着它,刻在器具上让它变得精准而为人所用,从如风如电般的虚幻,到刻度精准的时分秒,它从有形到有声,这也是时间自己,在历史中以不同的方式走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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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绳记事,亦记时---

“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遥远的亘古时期,从搓藤披叶、衣不蔽体到逐渐懂得羞涩的过程中,先人们还逐渐学会了记事。篝火燃起,醒了一簇簇光,原始社会为食而忙的一天终于落下了帷幕,今日收获颇丰,得了十五只羊,二十只野鸡,看到战果的人们便拿起身边的绳子,拴上一根羊毛,打下一个大结,再打出五个小结。旁边的人,拿起另一根绳子扣上一根野鸡羽,打下两个大结,这一日的记录立马完工。

明天首领要去远处征服其他部落,留守原地的人们打下三十个结,每天解开一个,等着首领凯旋。有些时候,结未曾解完,首领已然带着丰厚的战利品“班师回朝”,而有时候,则任凭你解开所有的结,也望不见远行之人归来的轮廓。

只是扶桑树梢的日头依然准时升降,人们依然为了满足基本的生存欲望而拾起绳结记下事情来,继续记着今天又收获了多少牛羊,多少鸡鸭,多少饱腹的满足和稚子的咿呀。

日出日落都被扣在这个结里,离开与返回、胜利与失去也尽数被扣在粗糙的结中,时间有了自己的形状,牢实,丰富,模样敦厚,且无一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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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膏油,以继晷---

天蒙蒙亮,海天相接处太阳初露了个脸,桃都山上的天鸡便准时啼鸣,晓彻天地,人间家家户户的雄鸡们便像得到了接头暗号一般,不约而同地打起响亮的鸣。沉睡至酣熟的妇人们渐渐醒来,揉揉尚朦胧的眼睛,看着腰间的罗带同心结,麻溜儿地开始拾掇给家人的早餐。还在床上赖着不肯起来的小学童们被催了两三次,点起灯烛,又踏上读万卷书的漫漫征程。

民间判断时间的方式往往源出于自然。晨起动征铎,看看天边的朝阳和青石板路上的寒露,还有那轮藏在茅店后尚未完全隐去身形的月牙。夜发向清溪,乘舟下渝州之际,瞅着夜空中落在自个儿酒壶里的星辰。鸡打鸣儿,就该起了,猫狗玩倦了,便该回家了。

其实与之并行的,是不用这般粗略看着时间过日子的一种计时方式——看日晷。日晷出现的时间很早,似乎可以追溯到3000多年前的周朝。南宋曾敏行还曾在《独醒杂志》卷二中提到一幅晷影图,只不过那时尚是木制晷盘,后世逐渐改为了石面。

晷面上刻着十二地支,晷针穿过晷面的中心,作为圭表中的立竿,投下的影子落在圆盘上,与刻度严丝合缝,随时间寸寸移动。虽然日晷在周朝就出现了,但是它的精准度取决于这一天太阳它老人家有没有消极罢工,相对应的出现了月晷,但也要看这一天是不是清风朗月。

清代的钱泳在《履园丛话·艺能·铜匠》一篇中提到,“日晷用于日中,月晷用于夜中,然是日有风雨,则不可用矣。”便客观地说了这个问题。

既然观自然以看时间有误差,观日晷以判分秒过于依赖天气,巧思敏捷的中国人自然就想出了其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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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箭金壶,水漏时---

日色渐收,余光披在山间葳蕤处渐次下移,青山隐隐,绿水迢迢。

李白在自己的诗中曾记道,“银箭金壶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乍一看,似乎首句只是在描写豪奢竞富的装饰品,实际上这银箭上刻着时间的刻度,金壶实则是青铜制作的外观,箭竖于水,水漏记时,便由此而来。

这种记时方法传说在夏商时期便已经有了雏形,在《周礼·夏官》中还有“挈壶氏”这一职务,“水守”负责为漏壶补充水量,“火守”则要负责照明刻度报告时间,以及在寒冬保持壶中水恒温不被冻住。

人力渐渐被器具代替,时至唐朝,唐人吕才设计了四只一套的漏壶,由三只补给壶与一只漏壶组成,解决了受水型漏壶水分补充的问题。北宋燕肃更是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创立出2.0版本,名为“莲花壶”,一时风靡。

记时的漏壶在深夜里响起“丁丁”的漏水声,在漏壶还未曾那般便捷,未曾进入千门万户时,家家户户门前的梆子声悠然响起,“当当”复“当当”,一下一下的打更声成了日常的一部分,给街道上的普通老百姓们兢兢业业地报时,报过孟春草长莺飞,仲夏荷叶清圆,九月落一叶而知秋,入冬红梅绽若欲燃。

直到外朝来贺,俏皮的金属动物玩偶从手作的屋顶阁楼中“啾咕”一声,从此渐替了晨钟暮鼓、银箭金壶,更改了时间的模样。

《我在故宫修文物》

---手不抚,钟自鸣---

小时候奶奶家平房内的墙壁上,曾挂着一个木制的自鸣钟,自鸣钟和爷爷奶奶一样老了,需要须发尽白的爷爷一年半载地就踩着凳子给它上上发条,还得遇上它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在准点时“咚咚”地响起来。可也总是调皮,原来需要敲十三声的下午一点,它偷了懒,只叫唤一声,也就歇了。

它那些刚到中国的老祖宗们,可比它华丽得多,也要勤劳的多。巧设机关的自鸣钟在明朝时被带入了国内,先是被用作给广东总督献的礼,后又被利玛窦进献给万历皇帝,可见若将自鸣钟比作人物,那一时荣宠真无人能及。万历皇帝还专门为了那座楼式自鸣钟配备了一座特制的价值1300两白银的镶嵌鸡冠石和黄金的钟亭,与它一起放置在御花园中,作为赏玩之物,而非记时之用。

康熙年代,自鸣钟在精准度上的优势正式超过了漏刻,且在美观上更胜一筹,那些准点出现的鸟儿栩栩如生,随整点现身的花朵开合如真。不知是怎样的匠心独运操作出这样精致的钟表,让滴答滴答的声音代替了日晷、漏壶,甚至代替了暮鼓晨钟,从此在雕栏玉砌、碧瓦飞甍的宫殿里安了家。《清稗类钞》曾记载“交泰殿大钟,宫中咸以为准。殿三间,东间设刻漏,一座几满,日运水斛许,贮其中。乾隆以后,久废不用。”服役多年的漏刻从此形同虚设,成为被时代弃置在旁的团扇,自鸣钟则成了冬日炉火边精巧绝伦的风景。

诗词里的更深露重,到了个崭新的语境,变成了个分秒必争,西方记时体系藉由盛行于世的钟表,悄然无声地渗透进了每一个人的时间观念。就连处于意识形态顶端的康熙皇帝,都率先赞美自鸣钟,《咏自鸣钟》这般写道,“法自西洋始,巧心授受知。轮行随刻转,表指按分移。绛帻休催晓,金钟预报时。清晨勤政务,数问奏章迟。”。有了精确的时间,康熙皇帝握着毛笔边写边赏,边看边想:早起让我勤劳,批奏章使我快乐。

本土的时辰、刻钟,和西方的分秒时,这两套时间观念的冲击融合,正仿佛那个年代的中国,泱泱大国华夏之邦被巨潮般的西方文明冲击的头晕脑胀,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那带来这文化冲击的自鸣钟,却依然无辜且无邪地守在宫殿里,滴答,滴答,不绝如缕,不知大厦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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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那些年为了时间和事情而打的结,现如今变成了诗词中的夫妻束发为结;那些年观赏着静寂日影的晷盘,现如今变成了大学城中、风景区里摆放的历史遗存;那些年的漏水记时的银箭金壶,现如今变成了博物馆里研究古代社会的珍贵文物;童年时曾任性发声的大挂钟,如今也因为拆迁重修后不再符合家中环境,多年未曾上过发条。

只有天上的星辰日月,地面的浩渺山河,和已从有声渐无声的时间,依旧存留在我们每一天的生命里。万古长空,往事如挥手烟尘一逝无踪,那么那些曾被记录过的时间,又都去了哪儿呢?

(团子说:我还蛮喜欢这篇文的,希望读到最后的你也能喜欢~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处,可以告诉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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