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情物
这个时候日子还长,天气尚热,外头的人在放爆竹烟火,我不觉得喜庆,只觉得滑稽。很多事情与我无关系,只与与我有关的人有关系。
我不喜欢夏天,因为它热,且没什么看头。我知晓有许多在夏天开的花,然而炎热的天气让人提不起想要看它的念头,因此全做没有。我更喜欢冬天些。虽然冷,却然人觉得真实,不像在夏日,总觉得飘乎乎的。冬天很干净,颜色简单很多,事物也少很多,却叫我觉得比夏天丰富些,可感些。
你在雨中看一棵广玉兰的花,和在晴天里看樟树的叶子,是全然不一样的感觉。我不喜欢晴天,绿色的叶子在阳光下成了金色,显得刺眼。然而雨中的物件要好看得多。你在晴天里,在飘着成块的白色的云的蓝天下看一只站在电线上的燕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然而换了下着细雨的,灰暗的天空下,这感受就不一样了。我抬头看它时,觉得在天上找到了另一个我。
史铁生说“地坛在我”,我们这儿并没有什么有年头的历史古迹,最老的也不过是几十年前建的一座纪念碑,用来纪念战争的,是我很不喜欢的东西。只有一条河,不知道是不是古时候就有的。然而它两边修了堤岸,而且并不美,河水不清,里头长的都是灰色的小鱼,夏天的时候能听到青蛙叫。
我喜欢的只有长在它两侧的柳树。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也没叫什么人悉心打理过,然而就是喜欢。很多个日子里,我都是一个人从这一条柳树叶子下的路,从学校走回家。
那时候我才读小学,性子已显现出不与人交往的孤僻劲儿,偏家里又添了口人儿,一天到晚两头跑来跑去,两头的人都无一个能贴心说话儿的。只有每天中午放学,从沿河的一排柳树底下慢慢地走过去,会觉得舒服些,自在些。现在想来,我对一些事物的喜爱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从一棵又一棵的柳树开始的。
我后来见识的人多了,读的书也多了,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比那一条小河和河岸的柳树好看许多的地方,然而每每我处在焦虑茫然之中,心里首先想到的依旧是那些柳树。没什么原由,就是想着念着,在心里记着。我还是觉得柳树是这世上最美的一种树,它的枝呀叶呀,是往下长的,别的树都是往上长的;这就使得它很柔和,很温婉,很多情。
我很喜欢江南,喜欢故事里和人家口中的江南。小桥流水人家,想必还有柳树。然而约莫那儿的气候太暖了些,我大约受不了。那就不要去太往南的地方,能去一去浙江,安徽,看一看西湖和老房子,也是很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