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祥林嫂”

不知道您是否记得我前文写的《现代祥林嫂》？如果感兴趣的话，最好复习一下再读下文，有前后衔接，会更理解我们的主人翁——小关。

我说过，婚前她基本是一个不太合群的正常人，精神没问题，走在人群中就是路人甲乙丙丁，或者随便一个没入人群就消失的姑娘。十几年的时光，让她大变样，让我这个和她同住了四年的舍友震惊——原来婚姻像变魔术，像大变活人一样不可思议啊！

下午又在婆婆小区外看见她。她穿着一件半身长裙，匆匆从我的对面小区里跑出来。她正面迎着将落未落的夕阳，金色的阳光给她的身体镀上一层金光，恍惚间，觉得她像一个朔风飞翔的仙子，竟然生出几分美感。

我停车，亲热地喊她：“喂，小关！”

她停下，茫然地看着我。她略微鼓凸的眼睛里干巴巴的，没了少女明眸善睐的水泽。她也老了啊！细细看去，她的眼角眉梢都是细密的皱纹。“岁月从不败美女”，不败的是林志玲之类有钱有闲有情调的女人，败的是我们这种平凡的女人。在我们来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它不曾饶过谁，谁也躲不过这闪着寒光的刀子。

我注意到她没穿内衣，一件脏兮兮的体恤衫下，趴着软塌塌的两只乳。她的腰是纤细的，但站立时却不挺拔，而是后背略弓。她的美丽半身裙是早些年流行的大摆裙，露出来的拉链看出来坏了，粗粗地被处理了一下，好像在裤腰部分缝着。远看她有种古典的美，比冬天时漂亮了很多。

我夸她：“小关啊，今天你很漂亮啊！”

冬天时，她穿着破旧肮脏的蓝色丝棉破袄，看见一个少年，追着打人家，让我猜测她精神有问题了。今天她仿佛有事，但跑出来却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又见“祥林嫂”

她目光闪烁，不敢在我脸上停留，而是东撒摸西撒摸的表情。她开始结结巴巴问我：“你那个……熟人？嗷，同学……可能是同事？”

她支吾其词，竟然表达不出要说的人。我知道她问的是谁。是我一个男同学，曾去宿舍找我玩，被她一见钟情，然后跟踪尾随。还曾在人家出差的时候，失踪了十一天之久，弄得满城风雨。她爸爸曾赖上我。

我不忍心让她思考的太累，慌忙提示到：“我同学牛英俊！他去北京了，做技术员，好久没有联系了。”

解了她的围，她尴尬地笑着，支支吾吾道：“嘻嘻，很久啦……”谁知道她思想又跳跃到哪里啦，接着问我：“你……干什么工作唻？哦，记得，会计啊！”

我笑，“上次我告诉过你，不做会计啦，做警察啦！”

她可能理解不了，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是木然的表情。我提醒她，做出敬礼的动作，笑着说：“对，警察啊！”

她傻呆呆笑着，可能还想着那个令她少女心动的男人——我那个男同学。她傻乎乎笑着问：“他，好吗？”

她难得能说出一句完整的，有逻辑性的话。我却没忍心告诉她：她喜欢的人，其实是一个渣男。我同学去了北京，和家乡一个女教师恋爱。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她奔她到了北京。他却在网上跟这个约炮，那个撩骚，然后是无休无止地战争。他老婆回娘家，然后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他却说不是他的种，一边跟老婆和解，一边又搞大了一个网友的肚子，最后弄得鸡飞狗跳……

又见“祥林嫂”

我不忍心告诉小关。我想让她的生活里多一些美好的回忆。

她迷迷糊糊看着我，笑着，问我：“你去哪里啦？”

我说：“去婆家了。他们和你一个小区。”

她忽然兔子样跳起来，转身就跑，边跑边挥舞着手臂，“走啊，唔啊唔啊……”

她的大摆裙像一对蝴蝶的翅膀，她的小蛮腰不盈一握。她疯疯癫癫跑走了，像逆风飞翔的仙女，让我心里酸酸的。

她连一句通顺的话都说不好了。是婚姻让她变成现在的样子。她老公却显得精明强干，和她像两个世界的人。她变成现代祥林嫂了，却连一句絮絮叨叨的话都说不明白了，像一个被长期囚禁的人刚放出来一样，已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