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我写过最多的字,是我的名字
《一》
印象中,在童年的课堂里。坐最后一排,靠最左边或最右边,总有那么一个看起来面貌和举止不是很正常的孩子。
在别人的口中,他们是孬子。
他们眼神无光,少言少语。被老师批阅过的作业本里,他们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和线条,但是,他们也会独立默写出工整的文字—他们自己的名字。
课余时间,趴在桌上亦或是看着窗外。眼神无光,但看起来若有所思。偶尔同学之间的打闹,也会吸引到他们。没有表情,只是偶尔嘴角会扬起丝丝涟漪。其他人不经意的一瞥,他就会收起自己投去的目光,趴在桌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对他们的关注,大多是“歧视”。在别人眼里,他们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生而不公。可悲的是,不公二字,他们不会写,也不会理解。
唯一能理解的是,那奋力握笔,入木三分在纸上,写着俩个或三个文字,只知道,写在哪,哪就是我的。
儿时最快乐的事,莫过于爷爷带着我去街市扛锅铲。扛锅铲的意思就是吃早茶(早饭)。坐在爷爷的二八大杠上,不一会儿便到了热热闹闹的早市,路边卖菜的呦呵声贯彻整个街道。
茶馆里坐着的人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小孩。
爷爷脚还未踏进茶馆,身前身后便传来一阵阵招呼声,在这片乡下的土地上,似乎每个人都互相认识。
走进茶馆,热气腾腾的蒸饺和包子,还有入口粘稠的热汤。亦或是碎碎青葱化作数叶扁舟飘游在碗弦的混沌疙瘩汤等等。对于儿时的我来说,这些都是每周期盼的一场盛宴。
茶馆里的话题,积攒起来也能写几本厚厚的“家书”和“道德经”。家书的话题无非就是哪家儿女孝或不孝,子孙出不出息。道德经则是闲谈哪家做事做人妥与不妥等等。
嘈杂的茶馆,夹杂了一小阵嘘声……
“阿表凯,来吃早茶了,是发财了不是?”
一阵哄笑在茶馆里闹腾着!
这时我才发现,茶馆里,多了一个身影。圆圆的小脑袋和小眼睛,短短的头发烙在头上,双手捧着茶杯作揖在胸前,身形似折断的柳条,纤细瘦矮,面多褶皱,大多半是他习惯了以笑待人,面容蜡黄苍老。
他是个孬子。
大人们都这样说,包括住在街上的小伙伴也都这样说,于是,在我心里,见到他时也会在心里悄悄地说这是个孬子。
而我,每见他大多都在路口边的超市门口。
超市门口有条长凳,他常常坐在那儿。黄漆油木的长板凳条儿,他坐在上面,远远看去像是骑着一条黄棕秃毛驴。身披着灰色掉皮的夹克外套,一手拿着茶盖,另一手拿着茶杯,双脚荡悠着,小小脑袋似河底的螺丝左转右转,圆溜溜的小眼睛也是左顾右盼,嘴吧也时不时抿口茶。好似是这条街的巡逻队长。
有时,他也会在桥边闲步,小小的身影靠在桥边的樟树下,像只猴子,双手趴在栏杆上,茶杯塞在口袋里,看着脚下潺潺的流水,又抬头看向眼前河面上的游鸭,又或是转身看向奔驰而过的汽车。有时路过的行人会和他打招呼,他也是和往常一样,笑容迎人,露出他黄黢黢的俩排小牙。
他有住的地方,也有吃的东西,街上的人或多或少会给他倒倒水,或者是给他盛碗饭,他的茶杯常年都泡着茶叶,这茶叶大多数都是街上的人给的。但这些也不都是白给,他会帮他们看车,会帮他们家的门前打扫卫生,有时会帮他们装货等等。他的衣服也都是街上的人送的,至于他有没有亲戚,我想是有的。
大街路边,停放着许多的乡车,乡车司机最喜欢逗他玩。阿表凯这名字也是他们起的。至于什么意思,我至今也不知道。但应该不是什么好词儿。
他挺害怕那帮乡车司机,虽说是逗他玩,但有时也挺过分。有时他们会教唆他去调戏一些妇女。这些妇女和那帮乡车司机都是认识的。而阿表凯,因为不知道什么事是对事错,就会用手去拍那些妇女的背,因此,他往往会被那些妇女们一顿拍打。
久而久之,或许是被妇女们打怕了,知道做这事会被打,便不再听从那些司机的话。于是为了整些乐子,那些人便经常抢夺他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