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老泉井

图文/北妖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的工作、生活里从来没有缺乏过“水”，但是我总是喝得不痛快，总是隐隐感到这些水或者饮料比我所需要的水总欠缺点什么，不能让我尽兴。

虽然有多种水可供选择-矿泉水、纯净水、蒸馏水、含气的水、冰过的水、还有随时可用的自来水，又有各种名目繁多、五花八门的饮料随时可以替代水的单调，但是，这些水要么太直白、太平淡无味，要么太赤裸裸地寒冰直下，而饮料又过于腻味。所以我对于“水”是既感到不满，又感到无奈。

唯独翻到相册里的这口泉井，才能解释我对“水”的诸多不满。

这口泉井，它是村里的自然老泉井。

它是自然的、天然的，从地底下流出来的一洼清水。

它是从我的曾曾祖父那一代就已经存在的、到现在已经滋养了六代人的一汪清泉。

它是村里的人为了方便取水、用水而简单围砌起来的一口老泉井。

冬暖夏凉这个成语，几乎被城市里冬天的暖气、夏天的空调抹杀了其自然的意义。然而村里的老泉井，一直在默默地诠释天然的“冬暖夏凉”。

冬天的时候，各处的水都冷冰冰刺骨寒，而老泉井却一如既往地敞开温暖的、升腾着缕缕如烟热气的怀抱，任由人们洗脸、洗菜、洗衣。

呃，别吓着了，人们并不是喝水洗脸都混在老泉井的同一池水里共用的。

老泉井被聪明的村民分别拦砌出了喝水池、洗菜池、洗衣池三个功能档。并且喝水池在第一位，地下水流出来的第一清水是首先保证人们饮用、做饭之用途的。喝水池的水位高于洗菜池，当喝水池满了，水溢出专门留着的水口，就流进洗菜池，汇集起来洗菜用。由于洗菜池的水位低于喝水池，故而洗菜池的水永远不会回流到喝水池里。

同样的道理，洗菜池的水位高于洗衣池的水位，当洗菜池的水满了，溢出专门留着的水口，就流进洗衣池，汇集起来留着做洗衣之类的用途。而洗衣池的水位又比洗菜池的水位低，所以洗衣池的水就不会回流进洗菜池啦。

冬天的老泉井，水温虽然不及温泉的高，但也足以胜过溪流或者水塘等其它地方的水温了。所以用起来并不会刺骨的冷，也不会把人的手冻得麻僵麻僵的，洗菜洗衣就不觉得冻得难受。

夏天的时候，是老泉井最受亲睐的时节。

我之所以对城市里的“水”有诸多不满，是因为老泉井里水的味道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舌尖上、喉咙里，无与比拟、无法取代，终身无法忘怀了。

夏天里，老泉井里的水清澈、清冽、清凉，还有一丝清甜。

炎炎夏日，人们渴了，就来到老泉井，舀起一瓢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一气，然后用手一抹嘴角淌出来的泉水，有的会打个饱嗝，嗳地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走了。我渴了，自然也会去舀水喝。吸汲一口泉水进嘴里，丝丝清凉溢满口腔，凉凉的泉水滚过舌尖、滑进喉咙、钻到肚子里，一下子全身清爽，每个毛孔都舒坦了。这时，嘴里会有一点清甜的回味，让人无法割舍，心里总会挂念着下一次再来喝个痛快。这清凉，比人工冰过的水清绵、柔和、亲切，不像冰柜里拿出来的冰水那样粗暴、直接、寡味。而人工勾兑出来的饮料，不是太甜太酸太腻，就是满满的香精的味道，比起这清泉水，就像脂粉厚重的整容美女和清水出芙蓉的素颜美女，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我只爱清泉，而常常对老泉井犯起相思病。

其实，对老泉井念念不忘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

唉，夏天总会让人有点不能自已。人们除了跑到老泉井灌上一肚子清泉水，还会拿着、扛着、拖着、拉着各种能装水的瓶瓶罐罐和水桶，来到老泉井又喝又拿。还不尽兴，再坐在洗菜池边上的长条凳子上聊天吹牛拉家常-在这清冽的散发凉气的水边，真真比那空调房里让人神清气爽，于是非要等到日薄西山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除了供村民自用以外，老泉井还被城里的人惦记着。时不时有城里人开车载着瓶瓶罐罐和水桶来装水回去，顺带着还和村民聊聊天扯扯淡。场面壮观的时候，人们还需要一溜排着队才能接上水。有时甚至天才麻麻亮，或者天都黑透了，城里人还在积极“抢”泉水。

我想，大多城里的人都是从农村去的吧。他们的人进了城，可心还在农村。进了城，总会有“水”土不服，和我一样，对村里的老泉井害相思病，一生无法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