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枯荷听雨声

写给那些奋战在高三战场上的同学们．

拨开冬日的阴霾，沉睡的枯荷，在三春的最后一片柳絮中，铺开了新绿．静立湖畔，追溯流年，那池中的点点绿荷，仿佛是记忆剥落的一层层碎片，在异乡的绿波中再现那段甜美而忧伤的青春华年．

一朵绿荷的背后就是一段记忆，我用手轻轻点开了那最小的一朵．水波一圈圈荡开．一个女孩手捧厚厚的语文资料书，坐在荷塘边的石椅上，翻开的那一页是一篇优美的散文．女孩的发梢在微风中轻扬，一只白蝴蝶在她与杨柳间轻盈地飞舞．这还是三月天，是柳絮飘飞的季节．女孩凝视着池中的枯荷，一双忧伤的眼睛迫不及待地想要捕获那沉静的死水中的一丝生机．她亲爱的母亲在不远处的教室里开家长会，而那次月考的成绩……女孩的眼里几次噙着泪水，可是高考还没有结束，又怎能让它肆意地滴落．

一阵微风，模糊了女孩忧伤的眼神，我随手拨开了另一朵．

朗朗的月光洒在蓝色的琉璃瓦上，三个女孩，手中拿着精巧的纸飞机站在教学楼的楼顶．她们想玩一个游戏，放飞手里的纸飞机，谁的飞得远就能考一个好的大学，如果飞机没飞出天台，那么就意味着要复读．她们小心地握着手中的飞机，用最虔诚的心把纸飞机飞出去，在放飞的那一瞬，汇集着紧张，忧虑，担忧，仿佛在等待一场庄严的宣判，但是谁又能嘲笑她们的幼稚呢？放开的岂只是一个纸飞机，那是她们心中沉重的梦想啊．有人说，高三就是站在地狱里仰望天堂，那三个女孩的天堂就是银白色的月光下那三只如鹤般轻盈地盘旋在空中的纸飞机．伴随着上课的铃声，女孩们飞快地跑到教室上第二节晚自习，她们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荷面上．

湖心的那一朵荷，浸着一颗颗如珍珠般晶莹的水珠，仿佛刚被一场骤雨洗礼过……

五月的天是阴沉闷热的，这是暴雨将要来临的前兆．傍晚，狂风卷来了一场滂沱大雨．女孩在自家的阳台上看着这夏天独有的风景，突然她卷起裤管，撑开雨伞，走进了风雨中．她要去看杨柳岸下的那一池清荷，要去领略元问好笔下的那一池被骤雨击打的新荷．荷花池边，柳条在狂风中飘摇，暴雨给荷塘添了一层氤氲，但女孩还是清楚地看到，不管暴雨怎么冲击，那一片片新荷都没有被打到水下去，每一片荷叶都聚集着雨粒，可是，谁能分清那颗颗雨粒到底是暴雨的水珠还是新荷在倔强的忍耐与坚持中浸出的泪珠？女孩的视线模糊了，她抬头望着不远处的苍山，努力地设想着山外的世界，就像这一池新荷在暴雨中期盼着雨后温暖的阳光．

我不忍再看下去，轻轻抹平了这一波水纹．

最后，我的指尖落在了一朵破败的荷叶上，荷心在瞬间荡开了萧索的一幕．这是离开的九月，忧伤已成往事，繁华也已谢幕，塘中只留下一池枯荷．走出地狱般的高三，女孩的脸上洋溢着如花的笑靥，外面的世界不久后就会展现在她的眼前，那段甜美而忧伤的高三岁月，如同九月的枯荷隐没在了离别的秋风里……

我在绿波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新荷下的那一张张女孩的脸和曾经的我是那么的相似，是那青春的宿命，把我们的容颜刻画成了一样的表情．

转眼间，离离开的九月已快一年了，而我每每在异乡的暮色中想起那一池绿荷，记忆的一幕幕袭进心海，就像无声的心雨滴落在片片枯荷上．

写于2008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