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谁动了我的脸皮（1）

有时。

                          （一）

“我看了她的记忆，在我吻她的时候。”

他面无表情地把衰老的脸皮撕下，然后把新鲜的脸皮像敷面膜一样把脸给敷上。页子在背后用双手环抱住他，把脸抵在他背上，轻轻地说：“张文，无论你什么容颜，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我不介意。”他用双手把她的手指一个一个给掰开，侧身拿起刀柄把旧脸皮给剁碎。“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他是最清楚这些价格走向的人。

他整理好着装后开始到工作地点，那是个类似鸡蛋的工作室。在里面，他负责收购人类的喜怒哀乐爱恨。现在的恨价值连城，爱却一文不值了。

最开始爱也是个价值连城的东西，可后来随着出售人数的快速递增，它的价值顺势下跌。到了最后人类总部局为了维持人类世界的平衡，决定停止收购爱。

奇怪的是，无论恨以多高的价格在回收，却一直少有人问津。爱似乎在这个世界很容易被动摇，恨却根深蒂固。

他开始检查最近成功收购的喜怒哀乐，张文要把那些东西植入自己的脑袋去感受，才能辨别真假。这是最苦的一门差事，但他不想放弃。

这里的密室里藏着一个躺了七年的容貌非常的女子。他第一天进来看着她的脸竟情不自禁地俯身亲了她。从此他的容颜开始迅速衰老。他必须每年换一张新的脸皮才能保持正常年龄的容颜，但那脸皮每敷一张就少一年寿命。他无所谓。反正张文每天活得如行尸走肉。他觉得自己是恨她的，毕竟他是个没有爱的人，毕竟她让他的生命出现了那么大的变数。

张文的脑袋里再次想起页子的话。他苦笑了一下：“真是个傻丫头。”下班的时候他去了菜市场，买了页子最喜欢吃的菜。他也很奇怪，他不爱她，却一直记得她喜欢什么。

到家的时候页子也在做菜，他拉着页子坐在了沙发上，握着她的手说：“我来给你做顿饭。”页子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吃完饭，张文把视线落在页子的身上，终于开了口：“我要走了。我看了她的记忆，在我吻她的时候。”

 

                            （二）

“他说他恨我，我说很好。恨也能让人依赖。”

我用自己的姓氏，造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我要告别的东西很多很多。所以这是专属与告别。

“你相信宿命吗?”我问。

“不，我不信。”

“你相信爱吗?”我继续问。

“信。”

“不，你不能信。拥有爱就是拥有对自己残忍的力量，你记住。”我用布擦了擦手中的剑。

“为什么?”他问。

“你不能问为什么，你没资格。你的生命只能用来服从。你以后就叫无情。”我转身出了房间。

就这样，他成了无情。他二十三岁以前的记忆一片空白。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我告诉他，忘记是一种恩赐。还骗他我是他师娘叫休七。在魔林的这一年里，他除了练剑就是看着魔林里每个人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生活。这里没有笑声，除了小雨。她是魔林里唯一不戴面具的女孩。我从来不允许他踏出魔林一步。我告诉他还不是时候。

我们都冷血，都无情，都带着面具生活。

除了小雨。

她每天发出“咯咯”的笑声，每天都跟他说搞笑的故事，每天牵着他冷冰冰的手。可一年来他只跟她说过一句话，用冷冰冰的语气。

我告诉他他内心的爱已经被我取走了。他苏醒的那天我就骗他说他不需要这个。所以他从不关心我，每天任由我喝得烂醉如泥。我跟他说我们都是没有爱的权力的人。

我有时也会找他说说话，他也是一副冷漠的样子。我每晚都会对着一个木雕发呆。他一直站在门外看。他一直以为我不知道。我也假装不知道。

他终于被我训练成一个麻木而残忍的人。鲜血沾满了他的双手，杀戮从我成为他师娘那天开始成了他的使命。

我跟他说我们不应该属于人类。人是有七情六欲的，但我们只有杀戮。

可我还是看到了他温柔的一面，他每天任由小雨拉着他的手说一堆好笑的故事，即使他早就厌倦了那些故事和那双手。他骗不了我的。

他不知道我的木雕内藏着多少秘密，就像我对他现在的内心世界毫无所知一样。我只知道，我们都是孤独的人，我们都需要彼此。

小雨是个会传递温暖的人，魔林唯一一缕阳光。可他告诉我他不会爱她，他没爱的。

我一直在支配着他的生活，他所抵触的生活。可他不反抗。他说他恨我，我说很好。恨也能让一个人依赖。

“你可以离开这里了，也可以说，你必须离开一阵子。”我说。

我让他服下一颗毒药。并告诉他，三个月后他必须得带着灵玉回来，否则他会灰飞烟灭。他毫不犹豫就服下了，他说我完全不必这样。他不是个怕死之人，但他会回来。

“我不知道我在外面能不能得到什么，但我不回来我一定会失去什么。所以我一定会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离开那天，太阳很刺眼，刺得我眼睛直发痛。

小雨一直拖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她说她感觉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于是她哭了，眼泪落下来变成了金子。无情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扬长而去。

她是金城堡主的女儿，从小就有怪病。巫婆告诉他父亲，她一生只能哭两次。只要第二次眼泪滴下，她就会魂飞魄散。

我记得无情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她被追杀摔倒在地时无情扶起了她。她扬起脸一直对着他笑。“你不疼吗。”他说，用的陈述语气，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俯身捡起了金子。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传闻。我把金子递给她，“连命都不要了吗?”

“你没跟他说金子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有多重要吗?我父亲就是因为这个死的。”她擦干了眼泪。

在那些孤独的日子里，我想起更多的是师娘，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无情

出了魔林，无情摘掉了面具。因为师娘说过：出了魔林，就不再需要面具了。在魔林，我们都是魔鬼。出了魔林，我是个有着自己脸庞的人。那是我与师娘相处的最后一晚。我离开那天，始终没看到那袭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