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理想主义者，“布衣之士”墨子

以前对墨子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非攻”、“兼爱”的观点上，以及墨家擅长制造巧妙的机关和工具，有很多能工巧匠。正是因为墨家子弟擅长制造，所以墨家成了许多故事中的“技术”担当，充满神秘感。

其实，在秦汉以前，墨家是跟儒家并称的显学，很有影响力。哲学家、宗教学家任继愈先生，最关注的思想家，第一个是老子，第二个就是墨子。任继愈先生在《墨子与墨家》这本薄薄的小书中，全面讲述了墨家的产生背景、主要思想、历史地位和学术贡献。读过之后才知道，墨子或者说墨家，是一个追求理想、很有成就的学派。

墨家有很多能工巧匠，他们是手工业者的代表，来自底层劳动人民。所以，墨家的很多思想观点，也受到他们阶层背景的限制。

比如墨家的核心思想，“非攻”、“兼爱”，就是一种朴素的反对战争的理想。“兼相爱、交相利”只能说是一种很理想化，甚至很不实际的美好愿望。“大公无私、不分彼此、关心别人如同关心自己一样”，这样的高尚品格，美则美矣，却是无法实现的空中楼阁。

另外，墨家还提倡“尚贤”、“尚同”和“天志”的思想。推崇贤能的人，这点没错。不过，把天子的统治看成是“上天的意志”，还要民众统一思想，遵守这样的共同信仰，服从上天赋予的统治权威，这就有些迷信了。而且，墨子所认为的“天志”的主张，也是墨家“人人相爱，不要侵凌，不要争夺”的和平主义理想化观点。

墨家是反对奢靡、提倡节俭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没有哪个贵族愿意按照他的想法降低自己的生活标准。

“非乐”的观点，不准贵族享受音乐艺术，认为这些给劳动人民增加了沉重负担。那些王公大臣过度享受奢靡生活，的确应该反对。但是彻底排斥音乐就极端了。统治阶层能不能把国家治理好，跟是不是经常欣赏音乐，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节用”、“节葬”是提倡节俭，让贵族阶层减少丧葬仪式的繁文缛节和钱财消耗。可是要求王公贵族在丧葬上用很简单的物品，只能是一种美好愿望，无法实现。

其实，墨子提出这些观点，都是围绕着他对美好生活的一种朴素理想。在他的理想世界里，生活是和平的，没有战争，能吃饱、穿暖，劳动之余能得到适当的休息，过安稳的日子。“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这其实就是普通老百姓向往的简单平稳的生活。这个要求并不高，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却难以实现。

墨子是手工业者的代表，他的很多理想化的观点都是基于普通劳动者的视角，有阶层的局限，但的确表达了普通民众的心声。敢于为弱者发声，这也是任继愈先生比较赞扬他的一点。

墨子也是身体力行地去追求自己的朴素理想的。他始终过着简朴的生活，也原意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守城，反对战争。比如止楚攻宋的故事里，为了阻止楚国利用云梯来进攻宋国，墨子十天十夜不休，赶到楚国都城郢，不但说服了制造云梯的公输班，还说服了楚王，终于阻止了一场战争。《吕氏春秋·上德》中也记载了后来的墨者巨子孟胜，为阳城君守城，最后他和弟子183人全部殉难。

作为“技术派”，墨家也是有严格纪律和突出成就的学术组织，在光学、力学、数学方面有很深的研究，有些知识达到了当时世界的最高水平。按照任继愈先生的解说，《墨经》里《经说上》这篇中的“力，重之谓下，举重奋也”，所讲的就是引力现象，所以任先生说，“墨子是引力学说的最早发现者”。

作为一个怀有朴素理想的技术派，墨子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思想家，一位“布衣之士”。就像《吕氏春秋·不侵》中所说，“孔、墨，布衣之士也。万乘之主，千乘之君不能与之争士也。”

2018.12.07雾凇